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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了吧?” 谢清呈应了。 贺予微笑:“这种人也有老婆儿子……也有人喜欢过他。” 谢清呈没听出他言语间的阴郁,把谢雪托自己带来的特产礼盒甩在贺予怀里。 “谢雪给你的。” 贺予捧着这份沉重,静了片刻,说:“谢谢。” 谢清呈心安理得地受了,在棚子里站了会儿,问道:“不说梁季成了,说说你。你怎么突然想演戏?” “我想多一些尝试。正好遇到机会,这个角色我也喜欢。” 谢清呈点了点头,拉过一张椅子落了座,信手点了根烟。 但火还未点上,就听得贺予说:“能别抽吗?” “……” 从小就见父母的宾客吞云吐雾,贺予对抽烟有着说不出的抵触。 谢清呈于是把烟放回了盒子里,但齿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这是个很上瘾的动作。 贺予看着他:“你以前不抽烟。”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清呈好像在沉默,又好像在思考,最后抬起眼,淡淡道:“忘了。” 男人顿了顿,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隔着塑料简易桌看向对面的男生:“你演得确实不错。我以为你入了戏。” 贺予舌尖抵了一下齿背,然后浅笑起来,他是经常笑的,无论心情好与坏,阴或晴,笑容对他而言并不是情绪的表达,而几乎凝铸成了一种他在社交时习惯性佩戴的假面,是随意喷洒的迷幻剂,极具蛊惑性,让人窥不见他的真心。 “没,我哪有这么傻。演别人编出来的东西,谁会当真。” “那你怎么演的。” “就和说谎一样。我这些年来不都在伪装吗?”贺予眼睛盯着谢清呈,那声音轻的只有对方才能勉强听到,“我有病。但我装成一个正常人。” “……” 贺予说完,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把玩着桌上的那枚耳机。 耳机被他当陀螺似的在桌上转。 谢清呈道:“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跑出来演戏是为了发泄情绪。” 贺予仰头,向谢清呈望去:“我演的有那么好?” “还行。手腕上的烫伤怎么样了?” 贺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坦然地、随意地、几乎是毫不在意地亮给谢清呈看。 “没事,但是拍戏需要,不能有那么多疤。做了些处理。” 妆造给他做的处理就是在他手上绘了些精致的文身,大多是些梵文。禅宗的庄严和文身的狠戾混淆纠葛,倒也符合角色那种内敛阴冷的脾性。 贺予问:“好看吗?” “很难看。搭配你这身校服更难看。” “高中时期没有文身,一会儿换装的时候会重新化,想办法盖住。”贺予说,“你等会儿还留着看戏吗?估计要拍到挺晚的。” “不看了,你穿校服的样子我看了快十年,眼睛都起茧。” 不过虽说不看,谢清呈还是问了句:“你晚上演的是什么?” “一场考试的戏。”贺予说着,有些嘲弄地笑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拎去宾馆吧,我把我的房卡给你。……你今天是住剧组宾馆吗?不住就算了,我下了戏自己带回去。” 谢清呈看了眼谢雪之前发给他的安排信息。 “我住8062。” “那就在我隔壁。” 谢清呈应了,确认过贺予没发病,也就接过了贺予递给他的房卡,起身准备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赶班车回去上课。 . 谢清呈刷卡进入贺予房间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那房间符合一个大学在读男生的气质,床上扔着几件没洗的衣服,角落里有一只篮球,几双运动鞋,桌上摆着两本书。 谢清呈把点心盒子放在了贺予书桌旁,然后就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等他披着酒店雪白宽松的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写字台边时,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陈慢打来的。 “谢哥。我来你宿舍找你,你今天怎么不在?” “我在杭市。” 陈慢愣了一下:“你身体才刚好,你去杭市干什么?” “看一个病人。” “……什么病人啊……你不是很久都不当医生了吗?” 谢清呈点了根烟,现在总算是可以抽了:“一个小鬼,和你差不多大。……比你还小点。” 电话那头陈慢不知为何顿了好几秒。 然后很唐突地问了句:“男的女的?哥,你怎么还特意跑过去。” 谢清呈抽了口烟,觉得他莫名其妙,但还是说:“男的,他爸和我有点关系,他的病之前又都是我在看的。不然我也懒得管。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陈慢的语气又莫名轻快了起来,他笑着:“我也就随便问问。” “……你去我学校找我什么事?” “哦,我妈做了些秃黄油,我想着给你送过去,拌面吃特别香。” “你放谢雪那儿吧。” 陈慢大惊:“不可以!她那么能吃,什么都不会剩给你的,算了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那也行。” “哥,你声音听起来挺累的,你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清呈懒懒地:“嗯。” 他也没和陈慢客气,挂了电话。 陈慢这孩子以前还没那么粘他,他亲哥走了之后,他又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阵子谢清呈经常去看他,后来陈慢恢复过来了,也就时不时地往谢清呈家里跑,跑到最后谢清呈都嫌他烦了,他才稍微消停些。 不过陈慢说的对,他奔波了一天,是真的有些累,于是就这样披着睡袍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这一合眼,就睡过头了,醒来时他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晚上十一点十分。 这个点贺予应该已经回来有一阵子了,只是自己刚才睡得太沉,没有注意到任何外面的声音。 没办法,他明早就要走了,贺予开戏又很早,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面,于是谢清呈想了想,拿起桌上那张薄薄的卡片,去了隔壁贺予的房间,好歹先把卡还给他。 敲了几遍门,却没动静。 谢清呈想起傍晚时贺予在暴雨里来来回回地重复拍摄,估计这男孩子是累睡着了。他垂下了手,俯身打算把房卡通过门缝底下推进去,然后发个信息给贺予,等他第二天醒来就会看到。 但指尖还未将房卡推进去,谢清呈就忽然发现—— 贺予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光线不是很明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不过透过门下面的缝隙还是能很清楚地确认里面的光亮。 谢清呈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突,他起身敲门的声音不由响了些:“贺予,你在里面吗?我来还你房卡。” 没应声。 谢清呈拿出手机播了贺予的电话,没过一会儿,一门之隔的贺予手机铃声响了。 对贺予病情很不放心的谢清呈最后敲了两下门,然后朝着紧闭的灰褐色房门提高声音道:“贺予,你再不出声,我就刷卡进来了。” “……” “你听到了没?” 还是没有回应。 谢清呈把半旧的卡片贴上感应条,滴答一声轻响,门开了。 屋内拉着厚重的窗帘,房间里有很浓重的酒味。 谢清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目光在卧室里扫了一圈,然后在角落里,他看到了那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男孩子。 最坏的猜测在这时成了真,谢清呈气不打一处来:“……你!” 男孩子像一只笼子里的小龙,动了一下,没太大反应。 谢清呈终于看到了他伪装之下的真相——他的直觉并没有错,贺予不是无缘无故替人救场,跑来剧组消磨时光,他是真的状态不对,需要发泄情绪。 其实贺予从知道谢雪喜欢卫冬恒之后,就发了病,但不算最严重的情况,还能克制。 他觉察到自己不对劲后,就立刻去医院开了药,后来又到剧组排遣。可每日白天他在人前还能装一装淡定,一到了晚上独处,就克制不住了,为了不让病情恶化,他就把带来的药都乱七八糟吃了下去,心里还是有些堵,又喝了酒。所以谢清呈进屋之后,看到的就是满地散乱的酒瓶,还有药盒。 贺予在滥服药剂。 谢清呈辞职之前就特意和贺继威说过严格控制药物的重要性,如果这些药也失效了,贺予病情再恶化,就只能被送到病院物理控制。 他甚至都没有说“治疗”。 就和在成康精神病院看到的那些人一样——控制,拘束带,电击,囚禁——一切的一切都起不到痊愈的作用,只是让他堕为恶兽,戴上镣铐嘴套,不能伤害他人。 贺予将会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医生都看不得病人作践自己,谢清呈朝贺予走过去,语气里多少带上了些怒意:“……贺予。” “……” “贺予。” “……” “贺予!” 男生终于动了一下,那双漂亮的杏眼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转动,慢慢地移到了落地灯光晕里,那个还披着浴袍的谢清呈身上。 “是你。” 然后没等谢清呈回应,他就把头靠在床头柜上,轻轻地:“啧,我的天……你进来干什么啊。” “……” “我就是工作太累了,喝了点酒,没什么事,你走吧。” 酒精让他控制住了嗜血的暴力因子,却让他头脑昏沉,一向聪明的青年在这会儿编不出任何像样的谎话,事实上,他也太累了,他也不想再编。 “走吧,不要多管闲事。” 回应他的是手腕上的疼痛,还有属于男性的牵扯力量,他没回过神就被整个人拽了起来,丢到沙发椅上,浑浑噩噩视野模糊间,贺予只看到了谢清呈那张熟悉的严峻的脸—— 一双桃花眼。 贺予像被刺了一下,蓦地把脸转开去,目光直直地侧过去盯着墙角一个毫不相干无辜入局的装饰画。酒店俗套的梵高星空,扭曲的夜,混乱的星。 他鼻音沉重,声音竭力沉稳,但已经响了起来:“谢清呈,我说了我没事,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醉酒你也管?” 谢清呈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像什么话。” “……” 贺予懒得理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睑。 也就是这个时候,谢清呈借着昏暗的落地灯光看清楚了他的手腕—— 描摹涂绘上去的文身已经洗去,化妆师用以遮盖的粉底也不复存在,裸露在青年手腕上的,是一道深刻的,落下不久的刀疤。 谢清呈的心一下子沉了。 “你他妈又割腕!” “管得着吗你!又不是割你的腕!” 谢清呈真想不管他了。 但想到精神埃博拉症,想到贺继威从前和他说的话,谢清呈还是咬牙道:“好。我不和你吵。我不和你吵行了吗?” 说着他就走到了贺予的书桌前,那上面有个盒子,是药盒。 “赶紧给我把这些吃了。” 从书桌旁边回来,谢清呈端了一大杯热水,拿了两枚他重新选过的,带镇定作用的药片。他递给还是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的贺予。 贺予把脸偏了偏。 “你要自己吃还是我给你硬灌进去?” “……” “吃了。吃完我他妈就不管你了。” 实在不想再在他面前狼狈,何况贺予喝多了酒,多少有些头脑昏沉。他最后还是恹恹地抬起眼,从谢清呈手里接过了药片,捧着水杯送服下去。 “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谢清呈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君子,他抓过贺予的手腕:“坐下。” 贺予冷着脸要把手抽回来。 谢清呈:“给我坐好了。” “不是说我吃完药你就不管我了?”贺予把头往墙上后仰着一靠,喉结上下攒动。 谢清呈没回他。 贺予闭上眼睛:“……你让我就这样自己安静着,行不行?” 青年的长睫毛簌簌颤动着,喉结上下滚动。 “别烦我了。” 他似乎真的是颓丧了,濒死的鱼在还有求生欲时会翻腾蹦跶,而他现在像是听天由命,就等着最后一口氧气从胸腔里漏走。 谢清呈攥着他的手腕,垂着桃花眼看着他,很严厉:“你遇到了什么事?” “……” 谢清呈:“你是个精神病人,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错的是病不是你。七年了贺予,我以为你不会再讳病忌医。你就这样轻贱你自己。” “……”贺予的手腕还被抓着,就这样仰着头皱着眉,他觉得自己的心在酒精和药物的催化下越跳越局促,快得几乎令他心慌。 谢清呈的手扣着他,就像在号他的脉。 要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把他竭力隐藏的心思和病灶都看透都刺穿。 贺予隐约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他本能地开始挣扎,手腕要从贺予的掌心中抽出来,两人拉扯得厉害了,贺予的醉意愈深,他最后往身后墙上一靠,仰起头,喘了口气,胸膛一起一伏着。 “谢清呈,你不放手是吧?” 男孩把头一偏,再转过来时眼眶都是血红的,一半因为醉,一半因为恨,他冷笑:“是,我是不开心,我是不高兴,我是控制不了自己,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你全预测对了,满意了?要来看笑话,看着了?” 谢清呈沉着脸:“你以为你笑话有多好看,我替你爸看着你,是怕你出事。” “你怕我出事?”贺予几乎是讽刺的,红着眼眸,“我们的医患关系已经结束了,你替他看什么?他付你钱了吗你替他看!我爸他白嫖你你也干!” 贺予说完这句话,狠狠将自己的手一抽,这次终于从微出神的谢清呈掌心中把手腕抽了出来。 谢清呈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嘴里白嫖的意思,一时有被惹到,严厉地训斥:“说什么东西!什么嫖?他是你爸!像不像话你!” “你这么听我爸的话,干什么都冲着他的面子,那你找他去,让他给你工资再说,我反正是雇不起你。”贺予醉得有点厉害,精神又很压抑,冷笑着,盯着谢清呈,“你真一定要管,我也只能白嫖你,白嫖就是不付钱的意思,谢医生,你愿不愿意?” “……” 谢清呈看着贺予的眼睛。 湿润的,空洞的,自嘲的,嘲他的……哪怕那样浓深的睫毛遮着,哪怕周遭的光线昏暗如是,那双眼睛还是能传递出芜杂的情绪。贺予仰着脖颈,侧着面颊,眼尾似乎停泊着泪,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就这样斜靠着,睨着他,问他。 “这样没意思吧,啊,谢清呈?不愿意吧?” “多管闲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割个手腕又不会死,你让我心安理得地发泄发泄行不行?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杀人没放火我他妈自残还不行吗?我抑郁我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是不是都他妈想逼死我啊!够了吗!” 贺予的脑子是越来越混沌了,意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逝着,他平时对谢清呈话不算太多,醉意上来了才会变得暴躁多言。 谢清呈就这样低头看着他,听他说了好一会儿,然后—— 他忽然抬手,盖住了贺予的眼睛。 目光被遮挡,贺予怔了怔,一把握住谢清呈的手腕——他用的力道并不轻,但他的声音很轻,轻的近乎耳语。 “谢清呈。”他被他蒙着眼,手掌下露出来的嘴唇一启一合,“你想干什么?” 第25章 我吻了他 “谢清呈····你想干什么?” 按照正常逻辑,作为一个医生,一个长辈,这时候都应该给予对方适当的安慰。 但是谢清呈没有。 他低下头,蒙着贺予的眼睛,由着贺予的大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臂。 谢清呈说:“我告诉你贺予。我对你没有太多耐心。你这样乱服药物,自残自伤,我和你好好说话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忍耐度,你不要不识好歹,还用这种讨人厌的目光看着我。闭上眼睛冷静一会儿。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谢清呈的力道很大,压制着他,他说的话并不安慰人,可是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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