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给他。 贺予盯着这李若秋同款纸杯,不喝了,嘴紧紧抿着,把脸转了开去。 谢清呈不知道他又哪里犯了毛病,姨太太似的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喝啊。” 贺予瞪了他一眼,忽然啪地抬手把杯子打掉了,温水洒了一地。 谢清呈:“你干什么!” 贺予还是瞪他:“你说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就不能懂我是怎么想的?” 谢清呈简直无语至极。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抽了疯招惹上这样一个东西。他给李若秋倒水李若秋都会说一句谢谢哥哥呢,贺予他妈的操/了他一晚上还敢打翻他递过去的杯子! “我告诉你贺予,闹够了就回去,昨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那就是一时冲动……” “那我要是个女的你昨晚这样一时冲动,我就该怀孕了!” “……” 谢清呈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头都疼死了。 不是,以他们昨天做的事情来看,要怀孕也不是贺予怀孕吧?他怎么有脸? 但转念一想,贺予说“我就该怀孕了”,总比他像昨晚在床上时那样,不停地说“你给我生一个”,“哥,你给我怀一个我的种。”或者说“你就该怀孕了”来得不那么难以让自己接受。 谢清呈咬着牙:“你就不是个女的。你是女的我也不会昏了头和你这样。” “为什么我是女的你就不会这样?你是同性恋吗?” 谢清呈脸都青了:“我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 “……” 谢清呈不愿再与他胡搅蛮缠下去,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会。这事儿别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别让谢雪回来撞上。” “谢清呈你是个男人你就要负责吧?” “我对你负鬼的责!”谢清呈火大了,“我告诉你贺予,我们俩之间就应该干干净净什么也别有。昨晚的事算这一切的结束,没有下一次了。现在你给我起来。你起——” 他话没有说完。 贺予就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在这里,李若秋没地方去你还收留她呢,我怎么就不行……” 少年的额头抵着他的腰,轻轻磨蹭,眼神里很有些固执的疯劲,又带着些混沌与迷茫。 他蹭着蹭着,似乎觉得心里的容器满溢了,被一种他所陌生的,他未曾命名的感情占满了。 那情绪涨得他很疼,他的心脏需要一味药,他本能地感觉到那味药是在谢清呈身上,谢清呈的气息可以成为他的缓释剂。 让他的心口不被无形的刀子缠绞。 他闭着眼睛抱了谢清呈好一会儿,忽然觉察到谢清呈的身子似乎在轻微地颤抖。 再摸一摸,竟觉得体温有些烫。 贺予蓦地从他腰上抬起头来:“哥,你发烧了?” “你身上怎么那么热……” “……没事。”谢清呈握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的手拿开。 贺予不肯放。他盯着谢清呈看了一会儿—— “你确定那个能维持你身体健康的药,它能一直有效吗?否则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隔三差五地就……” “正常人谁都受不了你这样折腾。”谢清呈说,“把你的手松开。” 贺予却眉头皱的渐深:“而且你的视力也越来越差……” 谢清呈不想听到他说这些东西。 讳病忌医的心态不仅仅是寻常人会有,其实只要是生了病的人,都不太愿意面对那满是问题的诊断书。 谢清呈多少是被他的询问刺痛了,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猛地推开他。 “贺予,药物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并不是说可以一直让我的体力延续在巅峰时期。我会一直很爱惜我的身体,只要你别来招惹我。” 贺予无言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后面窗台边的烟灰缸上。 那里面的烟灰已经积了太多。 他盯着谢清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深怨:“你这叫,爱惜身体吗?” “如果不是你烦我,我今天不会抽那么多烟。” “……” “你走吧。” “……”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贺予心里面的那种感情好像忽然生长成了一头磨牙吮血的巨兽,从在他胸腔里一点一点地蠢动,变出了锋利指爪,用力撕扯着他的内脏。 贺予说:“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我他妈不要去医院!” 又来了!一年要去几次医院?还都是因为被一个男孩子搞到身体受不了! “你生病了你不去医院怎么行?”但贺予问完又觉得不太确定,他毕竟是大少爷,“……年初一医院开门吗?” 谢清呈看着他想要做事,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忽然就觉得挺疲惫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样吧,贺予。” “你先回去,我自己会做一些处理。”对上男孩的眼神,谢清呈说了个谎,“而且今天医院不开门。” “那我给你联系我的私人医生——” “你想把我们的关系闹到人尽皆知是吗?” 贺予顿住了。 谢清呈拿了他的手机,关了机,丢给他。 “我请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你的同类。给我留一点面子。” 他不和贺予吵了,但是他不吵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更遥远,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贺予眼前似的。 连灵魂都变得很淡。 贺予发现,自己竟有些慌了。 谢清呈:“回去吧。算我请你。” “可是我——”贺予白着脸,“你不应该……” “没有什么不应该的。我是个成年人,比你大了十三岁,你觉得我会不会照顾不好我自己?我不需要你来教我什么。” “……” 贺予看着谢清呈苍白的,虚弱的,淡漠的,强大的,疏远的样子,一瞬间,他竟被胸口里面的恶兽啮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 “昨天的事就这么过去吧。” “为什么……谢清呈……为什么?我们那样不好吗?” “不好。” “可是为什么……” 谢清呈静了一会儿:“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也并不喜欢我,贺予。所以那就是错误的。” “你不是说男人应该负责吗?那我告诉你,负责就是,以后,我们只应该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就是对彼此的折磨。” 蓦地。 一切都静了。 “喜欢”两个字入耳。 胸口的巨兽吞吃了心脏。 心跳都在骤然间停歇。耳中空然一片,什么都听不见。 贺予最后一点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了。 他猛地抬头,紧紧盯住谢清呈的眼睛。好像忽然要懂什么,好像忽然要触及什么真相—— 喜欢…… ——我不喜欢你,你也并不喜欢我。 我们以后,只应该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就是对彼此的折磨…… 遥远的山峦似乎在颤动,大地在抖,贺予的被恶兽吞咽下的心脏引发了一场惊天的地震,他破碎的,病态的心成了震源,巨大的震撼蔓延至他全身,连指尖都在劫难逃。 喜欢? 巨兽好像被心脏里苏醒的神明威严地唤了名字,那名字犹如紧箍,瞬间勒紧了它张牙舞爪的庞躯。 “喜欢。” 这个名字一遍一遍地在他烽火狼烟的心里盘旋着,一遍一遍得在怪兽耳边盘旋着,那怪兽享受地眯起眼,对两个字发出低沉的,不容回避的应和。 对,它说。 我就叫这个名字。 我就是这种感情。 你明白了吗……你……终于在地裂山崩中,呼唤对了我的名字,找到了驯服我的钥匙了吗? 巨兽慢慢地吐出了那一颗凝滞着的心。 几秒钟之后—— “砰咚”一声。 沾着血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忐忐忑忑,疯疯狂狂,成了鼓声,震红了他的眼…… 贺予的脸色难看的很彻底。 他在谢清呈的反诘中,猛然注意到了这些自己因循本能地去做,却从来也没有去深思过动因的行为。 这一切…… 这一切爱欲情深,绕指柔间。 这一切纠缠不休,无法舍却。 ——难道是…… 难道都是因为喜欢? 他、他这是……喜欢谢清呈吗?! 第104章 名为喜欢 贺予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有的时候, 他太固执了,不容易转弯。 比如他曾经认定自己是个直男,那么他就会执拗地认为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而谢清呈不过是他通向正确答案里的一小步错误罢了。 直到现在, 他才意识到, 也许谢清呈才是那个正确答案。 错误的是他自己。 贺予正为自己的这一惊人发现而僵硬于床, 震惊不已, 谢清呈已经把他的衣服扔在他身上了。 “快起来吧。” “……”贺予根本还没回神,乖乖地按着他的要求穿衣服, 眼神完全放空了。 等他把衣服穿好,下床呆呆看了谢清呈好一会儿, 看到谢清呈都发毛了, 他才喃喃地说:“谢哥……我……我能不能再待一会儿……” 谢清呈完全不知道此刻他心中正在天崩地裂,他把贺予真的心慌意乱的恳求当作了任性。 所以他说:“不行。” “谢清呈……” 谢清呈很不想承认和不想回忆他们除夕夜做的破事, 坚持要赶他走,坚持到最后,脸色都有些泛白了, 嘴唇也微微发青。 “你如果真的希望我好好休息, 你就离开吧。” “贺予, 你留在这儿就是折磨我。” “你走吧。” “可是……”贺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在仓皇间想要抓住谢清呈的手,好像这样就会更容易想通问题的关键似的。 然而谢清呈烧烫的手指一被他碰到, 就本能地立刻抽回。 贺予:“……” 谢清呈因为隐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和烧热,看着贺予的时候, 那双桃花眼都微微染着些病态的红。 他把贺予推了出去。 “我们之间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你回去静一静。” “可是谢清呈, 我想和你……” “也让我静一静。” 谢清呈对他说完这句话, 正要把门关上, 黎姨正好走出来了。 “小谢啊,大年初一的,和你朋友起这么早哇?” 谢清呈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但他脖子上痕迹还是太明显了,依然有好几点淡红露在外面。 眼见着黎妙晴走近了,贺予忽然抬起手,把自己脖子上歪斜套着的奶咖色围巾摘下来,环到谢清呈脖子上。羊绒围巾很软和,一下子裹住了谢清呈露出来的位置。 谢清呈自己不知道情况,刚想挣开,贺予拽着围巾把他牵过来了些。 “你别摘。我给你遮着吻痕。” 谢清呈听了,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那么上面的位置也有痕迹,不知是气恼还是无奈,但也只能围着贺予的围巾,不动了。 黎妙晴停在他俩面前,睡眼惺忪地:“哎,昨晚你俩是不是吵架呢?大家都听着砸东西的声音了。” “……没。”谢清呈说。 贺予:“阿姨,我们看视频呢。战争片。” “哦……”黎妙晴听他们这么说了,也不再多想,打了个哈欠。 谢清呈:“您今天起这么早。” “是啊,昨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梦到你家装修,砰砰砰,哐哐哐地响,那声音还特真实……结果就醒早了。” 贺予:“……” 谢清呈:“……” “起都起了,就一起来阿姨家吃个早饭吧?” “不了。”谢清呈道,他现在身上难受得厉害,说句实话,他今天早上只来得及匆匆洗了个澡,有些东西都没有完全弄干净,人又还发烧,身子一阵一阵泛懒发热,只想赶紧让贺予走了,自己趁着谢雪还在陪李若秋,能再好好洗一下,然后吃了药睡一觉。 于是他对黎姨道:“他有急事,得回家了。” 黎姨:“哎呀,小贺这就走啦?” 贺予不想走。 谢清呈却说:“是的。” 他见贺予还站在原地,僵愣楞的,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干脆一咬牙:“我送他。” 说着就拿了车钥匙,拉着贺予就出了陌雨巷,把贺予塞进了自己车里,自己上了驾驶座。 贺予稍微回了点神,微红着眼看着他:“谢哥,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我来……” “别废话了。” 谢清呈扣上安全带,发动引擎,沉默地把贺予载到了附近的立体式停车场。 老城区不好停车,贺予如果长时泊车,一般就会泊在这里。 谢清呈:“下车。” 如果是以前,贺予肯定不会顾及谢清呈到底是什么感受,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他自己的喜怒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这一刻,他忐忑了。 贺予脑中嗡嗡作响,他最终还是在谢清呈疲惫又强硬的注视下,下了车。 谢清呈:“等一下。” 贺予的眼睛微微亮了亮,眼里点起了希望的明灯似的。 谢清呈:“围巾给你。” “……” 贺予眼里的灯就又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是话都还没说出来,谢清呈已经把围巾丢给了他,然后关上了车窗,一脚油门暴力催动,忍着腹部、腰部……浑身上下的不适感,掉头回去了,留贺予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贺予杵了很久,才默默地去找到了自己车,坐了进去。 很漂亮很舒适的兰博,可是坐在里面,却没有坐在谢清呈的副驾驶来的有真实感。 他一点也不想回家……不想回那个坟墓……于是他就那么茫茫然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断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想着胸腔里那只刚刚知晓了自己名姓的巨兽,想着……令他自己都一时无法消化的“喜欢”。 他整颗心都乱了。 年初一路上没什么人,贺予开着车,从白天转到夜晚,最后他把车停在人迹罕至的小路边,打开音响,在我心永恒中睁着眼躺在座椅上,想着过去的桩桩件件,往事如同潮汐,涨没过他的心口。 他真的喜欢谢清呈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爱他吗? 可是那爱究竟因何而生? 是喜欢上了他的身体?是因为同类相吸?还是他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谢清呈的身和心? 贺予困顿地,迷惘地,混乱地,想仔细捋一捋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 —— 他想到昨夜在床上主动压着他吻他的谢清呈。 他想到在水库里,仰躺在水面上,在歌声里和他讲述所有真相的谢清呈。 他想到在花树下,只能借着演戏的机会,穿着他永远也不能真正穿上的警察制服的谢清呈。 他想到在梦幻岛山洞中,点了一根烟,淡淡地说不记得梦想是什么了的谢清呈。 贺予想着会所里谢清呈执拗的眼神,在药酒发作之后,依然强撑着,那样固执地看着他。他说—— “贺予,你和我回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可就是在那一天……那个他第一次和谢清呈铸下情债爱恨的那一夜,那个谢清呈苦苦挽回他的夜晚……他倾了一杯红酒,羞辱性地,全倒在了谢清呈雪白的衣襟上。 贺予想起自己把酒杯放下,隔着昏暗的灯,宽阔的几,他骗他拉钩,微笑着摸他的脸。 然后说:“你把我骗的那么惨,你觉得,我还会不会信你。” 是的,谢清呈是骗过他,抛弃过他。 可他不知道谢清呈的身体已经那么残破,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负荷不起了……却还把最后的明灯赠与了他。 贺予想起一直以来,谢清呈都在告诉他,要冷静,要克服自己的心魔,要靠着自己,走出内心的阴影。 这是谢清呈作为精神埃博拉初号,唯一能给予同类的馈赠,也是最后的馈赠。 是他告诉了贺予,精神病人应该对平等地对待。 是他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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