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被他眼底冷意刺得汗毛直竖。 少年撕下了幼鹿的温顺皮囊,喉咙嘶哑,灌满了血腥之语。 “第一梳,祝夜夜笙歌英年早逝。” “……放肆!” 女官严厉喝止,般弱反而摆了摆手。 她笑吟吟地挑眉,满是兴味,“继续啊。” 这种别开生面的“新婚祝词”,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呢! 少年掌上浮现红筋,几乎要拗断那梳头。 “第二梳,祝满殿金娇打入冷宫。” 般弱哇哦了一声。 她转过了头,眉心坠斜挂于额,宛如一滴朱砂血。 “还有比这更恶毒的祝词吗?” 昔日金鞍银辔意气潇洒的世子爷,此刻做了笼中困兽。 嘭的一声,玉梳碎裂。 细小的皮肉红缝里又淌出血来。 他用断梳理完了最后一截青丝。 “第三梳,祝国破家亡断子绝孙。” 宫婢们骇然大惊,遍体生寒。 女官几乎忍不住要把人赶出去,帝后大婚,要的是龙凤呈祥的意头,而他的祝词倒好,比丧词还要惨烈恐怖! 哪里是送嫁,分明是出殡啊! 般弱却听得津津有味,并给出了以下的回应:“那你可要活得长久点,看这个国家如何被我君治理得蒸蒸日上,万国来朝,看我与我君如何比翼连枝,白头相守。或许要不了多久——”她顿了顿,故意说,“我们的麒麟儿降生,我君再次大赦天下,你就能摆脱囚徒困境了。” 景鲤唇色干涸,宛如碎裂的红玉。 他俯首跪拜,伏下背脊,胸口鞭痕贴着地面。 “那罪奴就祝皇后娘娘,得偿所愿了。” 帝后大婚,设宴于逢青殿。 金觥交错,喜乐祥和。 般弱偷喝了点烈酒,不用上妆,脸也红扑扑的,半醉在新帝怀里。 俩人乘着辇回到寝宫。 乌陵阿虏抱着她走进去。 殿前守着一个红衣少年郎,檐下的灯模糊了身形,灼灼泛开赤霞。 他直挺挺站着,睫毛挂了一层细碎的银绒。 乌陵阿虏脚步微停。 擦肩而过。 这边正新婚如春,那边却已入了冬。 景鲤神色麻木,耳朵里灌满了女子的嬉笑声。 打情骂俏,亲密无间。 那曾经,也是他的春宵帐暖。 到了深夜,另一道身影无声无息落到身边,同着红衣。 借着暗部的掩护,景鲤在大婚这一夜逃出了皇宫。 “吾儿!” 景王爷不顾暴露的危险,亲自接应,竟是老泪纵横。 “你受苦了!那些奸人竟敢对你施加如此酷刑,待他日我景家重新得势——” 少年冷声坠地。 “那就一日屠尽。” 早晚有一日,他要挫她的骨,扬她的灰,让她血债血偿,永无宁日! 第176章 世子白月光(14) 夜色晦暗, 少年披上了黑貂斗篷,内里红衣,与往常的打扮并无二致。 景王爷则是愣了下。 往日他总认为儿子心慈手软, 天真而不解世事,凭着自己喜好厌恶任意行事。 如今他经此浩劫,陡然变得陌生冷血,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景王爷默然了一瞬,又听得人说,“爹,出城之前, 把王府烧了吧, 不管乌陵阿氏是否搬空这座府邸, 我们生活多年, 始终留了些线索,不如一并毁之,走得干净。” 琉璃火舔舐横梁, 王府沦为一片火海。 少年的黑瞳里倒映着炽烈的红光。 他抬起手,张嘴露齿, 撕咬开了缠手的红丝绸。 景鲤低头凝视,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 他的羽翼是否足够强大,能将你时时庇佑于其下? 皇后娘娘, 愿你高高在上, 永不摔落尘泥。 他决然转身, 消失在黑夜当中。 次日清晨, 乌陵阿虏才发现了掉包事件。 他沉着脸, 目光幽深。 不愧是京城第一权贵, 即使销声匿迹了, 手段依然通天,大婚之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手。 “拖下去,接着打,直到他松口为止。” 他吩咐完后,又转身进入内帷。 新后正在镜前梳妆,铺展开一地艳光。 “怎么着了?” “跑了。”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疏忽过错,大掌握住她的双肩,声音低沉,“你不必担心,丧家之犬,不值一提,旧朝气数已尽,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般弱心道,这可未必,男主是个挂逼。 说着,他又放缓了语调,难得显出几分铁汉柔情,“昨夜你偷喝了我的烈酒,今早起来可还头疼?” “好多了。” 般弱回过头,冲他扬唇一笑。 “还得多谢大王的宽衣解带,贴心伺候。” 乌陵阿虏称帝,启用的还是旧一批的宫女太监,遵循传统制度,一律唤他陛下。然而般弱知道,乌陵阿虏并不习惯中原习俗,疏离与排斥是如影随形的。既然她决定要蹲几年皇宫,少不得要注意点拉近关系的细节。 男人略微展眉,神情舒缓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 “叫我虏。” 般弱弯起眼睛,嗓音如蜜,从善如流。 “虏。” 这极大取悦到了男人。 “最近进贡了一批螺子黛,等下让人送过来,以后你每天画给我看!” 草原的汉子豪迈大气,神经也粗,一切讲究实用主义,像这种画眉的闺房之乐,乌陵阿虏觉得在浪费生命。尤其是前公主出行,光是整理妆容就要花上一个时辰,他们这些豪奴在外头从天亮候到中午,跟傻子差不多,因此招惹了他的无限反感。 但是很奇妙的,换了另一个人,他却能心甘情愿地等待。 这难道便是中原人所说“愿得一心人”的感情吗? 般弱要是知道乌陵阿虏内心的复杂情感,估计得来一句,不,你只是个单纯的双标狂魔。 当皇后的日子比般弱想象的还要逍遥,乌陵阿虏顶住了压力,没开后宫,她踮起脚尖就给他一个么么哒。 乌陵阿氏有着“父死子继”的传统,前任大王走了,留下了一堆妻妾,他都不用般弱开口,安排着她们给改嫁了,让般弱一口气全顺了。这边刚操办完,大臣又闹幺蛾子了,想把自己的女儿们送进宫里当第一批资深元老。 他们是看准了般弱的娘家势弱,不足为惧。 当初乌陵阿氏要立她为后,引起了不少大臣的口诛笔伐,她爹认为她胜算不大,于是腰板一挺,追随大流,苦口婆心劝她要好好做人,不要当祸害天下的妖后。再说了,你曾经是世子妃,怎么能够胁迫夫君离婚呢? 好女不二嫁,你这是在侮辱荣家的门庭啊!荣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导致如今的家门不幸啊! 他这一发话,得到了无数酸儒臣子的拥护,仿佛一夜之间占据了道德高地,对她痛骂不已,雪花般的奏折堆上了皇帝案台。 这位迂腐的翰林大人还隐晦传话,贞烈乃是妇人之德,宁死也不能丢了骨气。 要老娘为了名声上吊自尽?我可去你的吧! 她白眼一翻,扭着小腰肢,去魅惑君上了。 于是她爹就被外放了,连带着好几个叫嚣她以死谢天下的家伙也遭了殃。 乌陵阿虏杀鸡儆猴,震住了喋喋不休的文武百官。 他们乖觉了,自动操办起帝后大婚,还要办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试图消灭新后的怒气——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一群人轮流围殴,扳都扳不倒,还在新后面前挂上了黑名单。不赶紧刷个存在感,还等着被新帝一脚踹出京城吗? 这可不比文文弱弱的先帝,人家是以武为尊,看你不顺眼,直接就动手了! 等大婚操办完了,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般弱顺顺利利当了一年皇后,这群大臣又跳出来了,以“中宫无子”为由,强烈要求天子扩充后宫。 结果隔日就传出喜讯。 大臣们的脸被打肿了,不敢再开口。 这不开口怎么行?不开口她怎么进宫啊?!荣妙娟心急如焚,偏偏又没有门路,影响不了朝中决议。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前世赢家三皇子莫名其妙成了输家,被发配去镇守皇陵。她偷偷追着,去陪了人一段时间,睡的是硬板床,吃的是杂粮饭,一身麻衣穿在身上,刺疼不已,她才穿了几天就起了一片红疙瘩,完全受不了。 想到日后还要过上这种穷苦日子,荣妙娟恐惧地逃了。 她自认容貌不输于阿姊,才情更是在她之上,凭什么她能做皇后,自己做不得? 荣妙娟信心百倍,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定能青云直上,宠冠后宫。 但问题是,人家琴瑟和鸣,不给啊! 她傻了眼,只得出动她娘说服她姐,你怎么能自己吃肉让全家人喝西北风呢? 不好意思,般弱还真能,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荣夫人被堵在了皇城之外,连般弱的面也没见上一回。 荣妙娟一心只想做人上人,不甘心蹉跎了好几年,蹉跎到宫里的龙凤胎都能跑着放风筝了。 “高高,娘亲,爹爹,妹妹,昭昭的风筝高高!” 最前面的男童跑得双颊红扑扑的,他小脑袋剃得光溜溜的,只剩下头顶的一撮,扎成小辫子,一蹦一蹦跳着。 “哥哥,棒,棒。” 骑在男人脖子上的女童举起小胖手,高兴地鼓起掌来。 般弱参与了这场家庭亲子活动,给人挥了挥小帕子。 男童得到鼓舞,满足大笑。 放完风筝后,一家人在凉亭里用膳。 这膳食也是很有意思的,跟鸳鸯锅一样,一边是口味清淡的素菜,一边是牛羊齐全的荤菜。般弱无辣不欢,但她这具身体受不了,一吃辣就上火,还拉肚子,她吃了几次教训,只得忍着戒口。乌陵阿虏跟她的饮食恰恰相反,不吃辣不香。 俩人最开始的同桌而食特别痛苦。 般弱试图以毒攻毒,吃完后就躺床上生无可恋了。 乌陵阿虏试图迁就她的口味,没几天脸也吃青了。 帝后吃得如此痛苦,御厨们也害怕啊。 好在经过磨合,他们的生活习性渐渐一致了,般弱偶尔能吃几口辣,男人也颇为赏脸,将她夹的青菜吃得干干净净。 现在家庭成员又添了两张小嘴,一个嗜甜,一个爱酸,御膳房的花样就更多了。 今天有一道红烧金钱狮子头,六岁男童像模像样捋着袖子,用筷子夹着,稚嫩地说,“最大的,给娘亲,第二大的,给妹妹,嗯,第三大的,给爹爹!” 他自己把最小的一颗捡回碗里,啃得满嘴油光。 般弱摸了下他光秃秃的脑门,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了漏风的门牙。 男人柔和眉眼,又对着般弱说,“南犀那边起了一点祸乱,我准备带昭昭去长长见识。” 乌陵阿氏的男儿骁勇善战,离不开他们自小抓起的尚武教育,这位父亲显然也操之过急,恨不得要把他的孩子培养成世间最英勇的儿郎。 “会不会太小了?”般弱发表意见。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什么。”乌陵阿虏失笑,“只是让他随我出门一趟,开个眼界,我早先答应了他,也不好食言而肥。”经过八年的耳濡目染,乌陵阿虏的官话说得越来越标准了,停顿适当,咬字清晰,富有音律美。 般弱最是抵挡不了这人含着她耳珠,低低说着缠绵悱恻的部落情话。 “你拿主意就好。”般弱也不插手,她对培养孩子没什么概念,纯粹是门外汉一个,“别让昭昭乱跑就行,他那两条腿,没一天是安分的。” 啃着狮子头的乌陵阿昭有点小气气。 “娘亲,昭昭听话,才不乱跑!” 般弱斜他一眼。 小家伙拍着胸脯,立下了绝不乱跑的军令状。 然而他随父亲到南犀的第二天,抓耳挠腮,按耐不住对新地方的好奇心,央求随从带他出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乌陵阿昭威逼利诱了一通,最终让随从委屈点头。 他欢呼着出门。 南犀正处于战事状态,国都的集市仍旧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昭昭就像是一尾小泥鳅,滑不溜秋地钻入人群缝隙中,两名随从气喘吁吁在后头跑,边叫着,“小,小公子,且慢,且慢啊。” 乌陵阿昭回过头,冲他们抓了个鬼脸,嘭的一声,砸到了行人。 “嗷——” 他捂住发疼的鼻梁,眼泪汪汪。 行人懒散睨了他一眼,猫眼凌厉,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语气漫不经心。 “小鬼,没长眼睛?” 第177章 世子白月光(15) “你才没长眼睛, 你全家都没长眼睛!” 乌陵阿昭想也不想反驳。 “哦。”行人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膝盖边的小孩, “你娘没教你,大街上撞到人要说抱歉吗?” 小家伙顿时气弱,内心腹诽,明明是你先骂人的。 “失礼啦。”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行人哂笑,与他错开了身。 乌陵阿昭撇了撇嘴,钻入人群里。 旁边突然窜出一条胳膊,抓住他衣领,对方骂骂咧咧, “你个臭小子,门没关就溜出去,赶紧跟我回去!”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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