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只是她最近实在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了,我的起居也全数不管了,你们若是得了空闲,便去劝劝她。” “父亲为何不自己去劝?”程让皱眉问。 “为父也去劝过她,同她说做妻子就该有做妻子的样子,可她根本就不搭理。”临安侯想起最近在萧氏那里受到了冷遇,心里也是一阵烦躁苦闷。 最开始萧氏不理他的时候,他是很生气的,觉得萧氏实在是不识抬举,也不像个妻子的样子,可到了现在,只剩下烦躁与苦闷了。 程娇伸手摸了摸手边的案几,不料却摸了个空,后知后觉才想起没瓜子,她无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冷静一下。 骂老爹到底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行为,她还是忍忍吧,反正受到伤害的也不是她。 真的是笑死了,这个狗男人,他也不想想这些年自己是怎样对待妻子的,现在妻子伤透了心,不管他了,他又觉得委屈,觉得她不该这样。 程娇真想将茶盏里的水都泼在他的头上,让他醒醒脑。 现在这日子不好吗? 他这些年不是很厌烦萧氏管他还和杨小娘争宠,欺负他心爱之人吗? 如今萧氏都看开了,当他不存在,各自安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程让也被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无语道:“既然母亲想过清静的日子,这不是挺好的吗?至于家里的事情,这不是有大嫂在吗?便是母亲不再管家里的事,这不是一切都安安稳稳吗?” 别说,程让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日子挺好啊,父母俩不再三天两头吵一架,也没心思找他们这些儿女的麻烦,这日子多平静安稳,多好啊! 临安侯瞪了程让一眼,然后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什么挺好的?为父就不觉得好!” “今日让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劝劝她,过去的那些事情...纵然是我之前有错了,可如今杨小娘也如了她所愿离开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438章 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你知不知道? 嗯???!!! 程娇的脑子里发出了疑问。 临安侯竟然会承认自己错了,这可难得啊! 不过这态度,也委实不算好,什么叫做‘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听听,这叫什么话? 程娇靠椅背上,手指在手炉的套子的葡萄纹上戳了戳,笑了笑道:“父亲这又是何必呢,母亲纠缠父亲多年,先前父亲不是挺厌烦的嘛,如今她看开了,就这样各自安好,这不是挺好的吗?” “您就当是心疼心疼她多年付出,放过她吧。” 要她说啊,这夫妻俩就这样后半生陌路就挺好的,反正临安侯就算是要女人陪,那也有好几个妾室。 对了,还有一个刚纳了不久的桃小娘,虽然是婢女出身的,但容貌生得还算是不错,主要是年轻,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程娇也这样说,临安侯顿时脸都黑了:“什么叫做我放过她?她是我妻子,打理家宅、伺候夫君,那都是她的责任,如今她这般不管不顾的,就是她的失职!” 程娇简直是想给他一个白眼:“说起失职,父亲您这夫君,也没见得有多称职吧,您老人家宠妾灭妻谁人不知,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笑她被一个妾室骑在头上,作为夫君,您给了她正妻的颜面和尊重了吗?” 程娇见临安侯脸色僵住了,然后有些涨红,直觉得好笑:“您作为夫君也失职啊,怎么有脸面要求她做一个称职的妻子?您就不觉得亏心吗?” 要论戳人痛脚,程娇就很会一针见血。 这不,听了这话,临安侯脸上的脸色是红了又黑,黑了又绿,绿了又青,诸多情绪也呈现出来,愤怒的、难堪的、愧疚的。 总而言之,非常之精彩。 程娇心里腻歪得很,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要求别人道德高尚,也是够无耻的。 程谦看着临安侯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实在是担心临安侯一怒之下将程娇揍一顿,轻咳了一声道:“父亲,请听儿子一句。” 临安侯深吸了一口气,将诸多情绪压下,道:“说来。” 程谦道:“其实有句话六妹和四弟也说得不错,母亲如今这般也挺好的,她也劳累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我娘子也进了门,也是个有本事的,也是时候享享清福。” “至于您和母亲夫妻之间的事情,其中恩恩怨怨难解,如今这样各自安好,确实也挺好的。” 各自安好,总比天天吵吵闹闹的好,便是萧氏这两年会过得冷清一些,但再过两年,她若是有了孙辈,心中有了期盼,自然就会走出来。 就是要辛苦自家娘子,要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情。 临安侯脸色更不好了:“我是你们的父亲,她是你们的母亲,难不成你们就不能想我们好一些吗?”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觉得他们夫妻二人各自安好最好,都没有良心是不是?! “孽子,真的是白养了你们,一个个都来气我!” 这话听得三人脸色各异,程谦垂了垂眼帘没有作声,程让皱眉,也没作声,倒是程娇,实在是忍不住了。 “是是是,我们是孽子逆女,你白养了我们,那你就去找你的好儿女去,他们自然会为你着想,为你出谋划策,毕竟啊父亲这一直以来,不也为他们出谋划策吗?” 真的是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以为我很好说话是不是? 请人来给自己出谋划策,还给人脸色看,这是什么道理的? “要我说啊,得亏大兄有本事,若不然经过父亲的一番出谋划策,这临安侯府的世子,还真的不知道是谁呢!” “程六娘!”临安侯勃然大怒,手掌砰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给我住口!” “怎么?你敢做还怕我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你敢做不敢当是不是?你若是有本事你就说啊,你说你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没有为了庶子谋划嫡长子的爵位继承人的位置?” 程娇这些年和临安侯也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自然是不怕他的,他敢打她,行啊,她先前就说过,她一次次地数着,若是超过十次,今生恩怨两消,她就不认这个父亲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是吗?敢作敢当吗?你敢认吗?” “既然你自己都不是什么慈父,却要求我们做什么孝子孝女,你不觉得可笑?去找你疼的那个去啊!” 这些年以来,临安侯对程娥程谅的偏心,是程家不可磨灭的恩怨,尤其是他想为程谅谋求世子之位,那更是一根尖锐的刺,不拔出来发脓溃烂,拔出来就溅得一地的血。 他这个父亲与几个儿女,并不是什么慈父孝子,而是利益相争的敌手,若非是程谦自己够优秀,上头还有程老夫人压着,指不定临安侯是真的成功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程谦这兄妹几个,包括萧氏,什么下场就难说了。 临安侯作为父亲,偏心得如此荒唐,如今还要求几个孩子和他一条心,做什么孝子孝女,真的是可笑。 “你...你......”临安侯气得指着程娇的手都在抖,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往事前尘历历在目,当年他也确实像是被蒙了心智一样,做下过错事。 他恨萧氏不肯退婚,非要嫁过来,逼得他心爱的女子不得不委身给他做妾,他只想给心爱的女子和孩子世间上最好的一切,那有什么错? 若不是程娥不是他亲生的这些事被捅了出来,他或许还会一直这么认为的。 程让吓了一跳,见程娇还想说什么,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再说了,若不然她再说下去,临安侯真的会一怒之下打她一顿。 程谦咳了一声,故作呵斥道:“六妹,怎可如此与父亲说话,虽然你说的很对,但怎可顶撞父亲,实在是失礼。” 虽然你说的好对,但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扒人脸皮呢? 我妹啊,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你知不知道? 第439章 论戳人心,程娇向来是又准又狠 程娇赏程谦一个白眼:“你别打岔。” 就是你老给他递梯子,让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下不了台,他才会如此理所当然。 就是要将他怼得颜面尽失,觉得难以启齿,下回他才不敢再提。 大概是早早地父亲没有了期待,程娇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心中似乎并无多大的愤怒,唯有平静与冷漠。 她侧头静静地看着临安侯,看着他涨红着脸又恼又怒不知该如何发作的样子,又问了一遍:“父亲,您觉得您是慈父吗?” 临安侯哑口无言。 临安侯自然不是什么慈父,他或许是程娥与程谅的慈父,但不是程谦这几个兄妹的。 在他眼里,这几个萧氏生的儿女,他一直都不怎么在意,尤其是程谦和程娇,他心中有很多不喜的。 不喜程娇,自然是因为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和这一张会气人的破嘴,每每将他这个父亲气得暴跳如雷,要原地升天。 至于程谦...他一方面有欣喜于这个嫡长子优秀,一面又恼他与程谅争夺世子之位,让他不能将好的一切给程谅,比较复杂一点。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 如今发现杨小娘对他的欺骗,他多年的付出喂了狗,头上戴了绿帽子不说,费尽心血竟然是给别人养孩子,他当初有多偏爱,如今就有多恶心多愤怒。 相比而言,这几个之前只是让他不高兴的儿女,自然是眉清目秀了。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中还暗暗庆幸,自己还有这几个儿女,若单单只有程娥程谅,他指不定会当场气死。 他也以为,那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他们一家人好好过就好。 只是他没料到不过是三两句话,程娇就将那些他极力去忽视,不愿再去提起的旧事扒了出来当面议论,连他这个父亲最后的一些颜面都不留。 那些他不敢去回想的种种,曾经他做过的桩桩件件,不提起也就罢了,他们父子父女之间还能粉饰太平,可一旦摆出来,仿佛就是一把把捅向心口的刀,令人痛苦又狼狈。 这是他们之间永远不可消除的隔阂。 临安侯的嘴唇都在抖,良久才道:“咱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父亲,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纵然他有错,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做儿女可以责怪的,为人儿女,便应该孝顺。 至于是不是‘慈父’这个问题,临安侯也下意识的忽略不愿去回答。 “我只知道,这人生在世啊,合该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父慈子孝’这应是一个完整的词儿,并不仅仅只有后半句的。” 父慈子孝,若是父慈子不孝,那父也不必慈,若是父不慈,子也不必孝,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是相互的。 临安侯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慈父,他们做不来什么孝子孝女,或许面子上的事情会做足,也不会报复他这个父亲,但于感情上是没有的。 他们不曾受到过父亲感情上的关怀与爱护,对这个父亲,自然是没有这种感情的。 “父亲如今说什么无不是之父母,可我也听说,这天下之父母无不爱子,父母养育儿女,护佑他们长大,儿女孝顺父母,奉养他们归老,也是为天地轮回之纲常。” “父亲当年为了程娥姐弟二人如此对待我们的时候,可曾想起过自己是一个父亲,应该是爱护子女的......” 临安侯:“......” 临安侯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也有些不敢对视程娇的眼睛,他转头看向程谦,示意他说几句话,将这事情翻篇过去。 只是可惜,这一次程谦就当作没看见。 他读的圣贤书学的伦理纲常让他没办法张口与父亲吵架,但程娇这样怼临安侯,他心里也是很痛快的。 而且刚才程娇都瞪他了,若是他还不闭嘴,回头这妹妹就要给他脸色看了,而且也不一定只有妹妹给他脸色,估计连娘子都要给他脸色看了。 嗳,娘子和妹子感情好确实是一件好事,若是她们不会串通一气地对付他就更好了。 程谦心中轻叹。 这会儿屋里都有些安静,程谦与程让都不做声,仿佛也在等着临安侯的回答。 临安侯呼吸胸口呼吸起伏,面色有愧疚亦有羞恼,面上的表情随着心绪起伏变化着,他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知是过了多久,大约是心中的愧疚太盛,临安侯终究还是低了头:“就算当年我有错,是我识人不清,可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为父日后定然......” 程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十指芊芊,白皙纤细,闻言笑了笑:“父亲也是上过战场的,这些年受过的伤,如今伤口愈合了,这身上可是还有疤痕?这些年可还会痛?” “这伤害已经造成,那些事情又怎么能过去呢?” “若是人悔过了,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能过去,父亲为何不能原谅杨小娘和程娥呢?” 原谅杨小娘和程娥?! 程谦到了嘴边的茶水险些喷出来了,程让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向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妹妹/阿姐。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临安侯当时就炸了,额上的青筋都在跳。 那两个人,一个是骗了他二十年的贱人,一个是他爱护了二十年,到头来是给别人养的野种,程娇竟然说让他原谅,她疯了不成! “我哪里有说胡话了?”程娇表示自己是真诚真心建议的,“就按照父亲说的,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斤斤计较,显得父亲您实在是不大气。” “而且,杨小娘后来也是一心只有您啊,您要是大气宽容一些,原谅她了,她日后定然会千百倍地爱您补偿您的嘞。” 论戳人心,程娇向来是又准又狠。 果然,临安侯的脸色顿时是红了又绿,绿了又黑,并不想做这个‘大气’的人。 如果他生在现代,看过《某传》,这会儿高低得怼一句‘这大气给你要不要?’ 第440章 太孝顺了,孝得令猛虎流泪 程娇说完这些话,心里实在是畅意了,像是六七月的天儿喝了一碗冰镇杨梅汤,又清爽又舒坦。 她可真的是个孝顺的女儿,真的是太‘孝’了。 程谦被茶水呛到了,拍着胸口一连咳了好几下,看向程娇的目光满是惊恐。 他心道他这妹子以前虽然对他阴阳怪气的,但也算是给他面子了,若是换做临安侯这样的,不得把他活活气死? 惹不起惹不起,真的是惹不起。 临安侯大概真的是作孽太多,才有了这么一个会气人的女儿,太孝顺了,孝得令猛虎流泪。 临安侯气得心梗塞,这会儿已经完全想不出来最开始他想干什么的,只觉得再和这个女儿说下去,他真的是要气死,临安侯府就可以开席了。 “荒唐,此事怎可混为一谈?!” “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了?你伤害了我们这几个儿女,如今知晓自己错了,认为事情就该翻篇了,我们不能再计较,再计较就是不对。” “同理,杨小娘也知道自己错了啊,您也该大气一点,别和她一般计较,该翻篇的翻篇,再说了,程娥到死都没认她那个所谓的生父,心里只有父亲您啊,你不用生就当爹,也是一桩喜事。” 神他妈的喜事,喜当爹的‘喜’吗? 这歪理说得,临安侯气得想原地去世,他很想大声地呵斥,让程娇闭嘴在滚出去,但还未开口,又惊觉自己心中的愧疚。 若是他敢开这个口,程娇想必就会转头就滚,连搭理他一下都不愿意。 他虽然是父亲,可确实是做错了事,是理亏的一方,也硬气不起来,但这个女儿真的是太狠心了,就知道戳他痛处。 “你到底想干什么?”临安侯被捅刀子捅得都快没脾气了。 “也没想干什么。”程娇压了压嘴角,“只是想提醒父亲,您在我们面前可不同别的慈父,自然也不会有那些慈父的待遇,这些,您该心里有数,也别觉得我们是什么不孝子孙。” “还有您老人家的破事,除非是事关家族,我们义不容辞,但您的个人私事,便别寻我们来了,实在是没意思,我也不想听。” “你和母亲的事情,您是就此放弃,各自安好也罢,变着法儿求她原谅也罢,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程娇原本还想说让他们各自安好,日子消停一些,可仔细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对,指不定萧氏就等着他求原谅道歉,然后日后两人从归于好呢? 于是她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应该尊重祝福。 只要别拉着她出谋划策帮忙就好了,她真的嫌膈应。 不管这是萧氏‘努力二十年终于换来夫君回头’还是临安侯‘幡然悔悟追妻火葬场’的剧情,她都不想掺合其中。 程让点头赞同这话:“阿姐说得不错,父亲和母亲之间是各自安好还是重归于好,那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我们不想掺合。” 程谦也赞同。 临安侯愣住了:“你们难不成就不希望父亲和母亲和好吗?” 世间上竟然有儿女不希望父母和好的? “您和母亲和不和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程让就困惑了,“难不成我们就有好处了?” “正是,能有什么好处?”程娇立刻附和,以前临安侯和萧氏就没多关心他们,难不成这两人和好了,就会变成慈父慈母了? 而且他们都大了啊,早已不需要这些所谓‘父母的关怀’了。 总的来说,临安侯与萧氏和好不和好,与他们关系真不大,他们也没兴趣看中老年夫妇终于敞开心扉破镜重圆的大戏。 没有感情的时候只讲利益,连利益都没有,那自然是没有所谓了。 程谦看了程娇与程让一眼,让这两人别说了,然后同临安侯道:“父亲,此事我们确实是帮不上忙,您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今日是新春,有不少事要忙。” “你们当真是不愿帮忙劝?”临安侯脸色有些难堪,大概是没想到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他的女儿都不愿帮他。 程娇与程让果断地摇头,表示不帮,别找我们。 程谦道:“父亲,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想来,您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的,便是母亲心中有心结,那也需得您亲自来解,我们委实帮不上忙。” 再则,他们今日不帮,不在乎临安侯心中是否痛苦煎熬,那也是临安侯自己种下的因,结的果。 以前临安侯是站在杨小娘程娥程谅这边,与他们是相对的,也是利益之争,所以他们与临安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对于他的遭遇,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完全没有‘我父亲遇见难事了,我见不得他难受,得帮助他’这种情绪。 他们之间的,唯有父子之义,没有父子之情。 临安侯愣了片刻,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却听程谦道:“六妹,四弟,你嫂嫂刚才做了一些糕点,方才还说要给你们送点,可要去尝尝?” “要的要的。”程娇与程让顿时开心了。 他们好喜欢嫂嫂,虽然相处得时间不长,但嫂嫂对他们真的很好。 有个词怎么说的,‘长嫂如母’,嫂嫂的温柔和关怀有点像母亲嗳,叫人心中烫贴,那都是他们祖母之外都没感受过的关怀温暖。 不知不觉的,程娇甚至对这位嫂嫂有几分依恋。 在她看来,她这兄长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娶了这样的好娘子,要是这夫妻俩吵架打架,她肯定是要帮嫂嫂的。 至于兄长,这是什么? 这么气人的玩意,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走走走,咱们赶紧去吧,晚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兄妹三人嘻嘻笑笑地出了门,然后越走越远,连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临安侯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再看了看屋外,忽然觉得一股寂寥涌上心头,手脚冰冷。 他们的悲喜不相通。 他的悲他的苦他的无奈,在他们兄妹三人看来,那是根本不需要同情也不必放在心上的东西。 第441章 我有手有脚,过不下自己会跑 临安侯的喜乐,程谦三兄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只要程家没倒,这父亲没死,其余的都可以不在乎。 管他高兴与痛苦,皆与他们无关。 回清辉苑的路上,程谦还有些头疼地程娇说话:“下次别这么和他说话,万一他一怒之下动手打你,受伤的就是你了,为了气他,委实是不值得。” 程娇摆摆手,表示自己心里有数:“我又不是傻的,我就是看着你们都在才敢这么说他,他要是敢打我,你们难道不会救我吗?” 那些话太戳人心肝肺了,也直接将临安侯的脸面王地上踩,临安侯不生气才怪。 程谦:“......”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若是临安侯敢动手,他们还能不拦着了? “也罢,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些,若无事,还是少拿这些事来惹他。”杨小娘与程娥的事情,大概是临安侯这辈子都不能释怀的存在,每每想起估计都想疯。 “我知道了。”程娇点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呛他。 大概是因为有了聂静云在中间调和,程娇如今对程谦的态度好多了,至少不会横眉冷对,阴阳怪气。 她知道程谦其实并不是不在乎她,若是她有什么难处,程谦作为兄长,自然是不会不管,就像是上一次为她和程姝出头向临安侯讨要嫁妆。 可他那些‘一视同仁’的作法令她实在是膈应,对他好的他这样对待,对他不好的,他也这样对待,让人心中不平。 试想,你为他付出的更多,对他更关心,可他对你和那些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想害他的人一样的,换做是谁都会意难平。 程娇是普普通通的人,自然是对他有很多的怨言,觉得这个兄长脑子有病,觉得他不值得她对他好。 程谦也有些诧异程娇竟然点头认了,没有反驳他,心中还稍稍有些欣慰:“走吧,别让你们嫂嫂等急了。” 三人一同去了清辉苑,吃上聂静云刚让人新做的糕点。 为了方便这夫妻二人的生活,清辉苑里有一个小厨房,也安排了厨娘,故而自从成亲之后,夫妻俩就没吃府上大厨房做的饭菜了。 新出炉的糕点又香又软,程娇与程让都很爱吃,聂静云笑容柔和地坐在一边,听着程娇在吐槽临安侯脑子不好还想得美,竟然还想和萧氏和好如初。 不,也算不上什么和好如初,毕竟这两个人一直以来的婚姻生活,也没什么美好可言。 “六妹是希望他们二人和好呢,还是不和好?”聂静云问她。 “和不和好与我关系不大,随他们去吧,就是别来惹我就行。”程娇说得那叫一个真诚,她觉得自家人,实在是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说什么违心话,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他们若是不和好呢,我就当他们放过彼此,各自安好,若是和好呢,那就祝愿他们永远在一起好了。”尊重祝福,请锁死。 不过萧氏若是真的原谅了临安侯,程娇心中就觉得有些晦气,这不是犯贱吗,难不成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 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二十年,连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一个小小的妾室敢骑在她的头上,还一同欺负她的儿女,让她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但凡有点骨气的女子,都不会选择原谅在。 不过在萧氏心里,或许临安侯这个夫君比他们这些儿女重要多了,毕竟她这二十年也是为临安侯掏心掏肺,深情不悔,为了争宠,连自己的儿女都忽略了。 程娇想起小时候,那段时间大概是萧氏最疯魔的时候了,为了争宠,几次将年幼的她弄病了,只为了临安侯能过来看她。 若不是程娇求生意志坚定,内里还是个成年的魂魄,估计会早早地夭折了吧。 想起往昔,程娇心头发冷,连糕点都不香了。 大概是她上一世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因为她最小,身体也不好,长辈还有兄长们最疼她,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一个女人为了争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她当时就想,这辈子运气可真差,这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别说他们了,他们如何咱们不管就是了。”聂静云见程娇似乎心情不大好,笑了笑劝慰道,“咱们六娘别学这些就好了,若是将来被人欺负了,可不能犯傻。” 萧氏这人,聂静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太傻太痴,脑子似乎也不大好的样子。 “你放心,我有手有脚,过不下自己会跑。”程娇狠狠地啃了一口糕点。 她这人最爱的还是自己,纵然她现在是真心喜欢谢琅,愿与他过一辈子,可一旦他变了心了,或是对她不好,她也不会为这些情情爱爱妥协。 她有手有脚,过不下去自己会跑。 聂静云一听就乐了:“对对对,你有手有脚,过不下去自己会跑。” 程让嘀嘀咕咕:“六妹,你这样,我姐夫听到了是要生气的,就算是你心里这么想的,可千万别和他说啊,那姓谢的阴险得很,听到了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程娇哼了一声:“叫阿姐!” 程让只当作没听见。 “程小让!”程娇伸手拧他的耳朵。 “哎哎哎!”程让惊得眼睛都圆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咋能拧我耳朵呢!” 他不要面子是不是?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君子动手不动手那是你的事,我是女子你知道不?难不成你不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快,叫我阿姐!” “我不!”程让憋着一张红脸,就是不肯低头,“六妹六妹六妹!啊...嘶!轻点轻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程谦与聂静云见这姐弟二人三两句就笑闹了起来,先前憋闷的气氛转瞬之间当然无存,顿时也乐了。 聂静云对程谦感慨:“他们二人感情真好。” “他们一直都很好。”程谦看着这笑闹的两人,眼中有些羡慕,心中也有淡淡的遗憾。 怅然若失。 第442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程娇与程让在清辉苑这里吃了糕点,然后又一同去福安堂陪程老夫人。 福安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唯独正院这边冷冷清清。 萧氏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事外,外界的繁华热闹都与她无关。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当真不去福安堂那边?诸位主子们都在呢......” “不去。”萧氏摇了摇头,“我最近喜静,太吵闹了就觉得心烦,就不去了......” “可是夫人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侍女急了。 萧氏又不作声了,仍旧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侍女想了想又道:“要不,便让世子夫人和六娘子过来陪陪夫人?” 萧氏顿了顿,又没有作声,侍女想了想,便去请聂静云和程娇,让她们过来和萧氏说说话。 聂静云闻言便笑着应下,让她去看望婆母,她自然是没得拒绝,倒是程娇有些犹豫,不想去,想了想道:“那嫂嫂去看望母亲,我便留下来陪着祖母。” 聂静云大约知道程娇与萧氏之间的恩怨,点头:“也好,那你就好好陪着祖母。” “六娘子不去看看?”侍女脸色着急。 程娇摇头:“嫂嫂去了也一样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性子冲动了些,若是我去了,这三言两语的,指不定就能和她吵起来,所以还是不去为好。” 这新年头一天,她真的不想膈应自己了,先是临安侯又是萧氏,这夫妻俩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请转告母亲,我向她问安,愿她岁岁平安。” “可...可是......”侍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程娇已经往屋子里走去了。 侍女刚想说什么,却被聂静云拦住了:“六妹既然不想去,那便不去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既然程娇都不想看到萧氏,非要将她请过去有什么意义呢? 指不定程娇看到萧氏的那张脸就烦,心中更不耐。 侍女想了想,只能轻叹一口气,断了要请程娇去看萧氏的心思,她问聂静云:“世子夫人,夫人她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人也瘦了许多,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聂静云摇头:“我不知,府医那边怎么说?” 侍女道:“府医说夫人没病,就是她自个......” “没病就好。”聂静云松了口气,“你一不必太过着急,或许是母亲她想过一阵子清静的日子罢了,再或者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想通了就好。” “行了,领我去看看母亲吧。” 侍女闻言,只好将诸多的话忍下,引着聂静云去了正院。 聂静云过来的时候,萧氏正坐在临窗的木榻上,开着窗在赏雪,外面的天地白皑皑的一片,树木光秃秃的立在院子里,唯见一株红梅在风雪之中盛开。 疏疏落落,迎风摇摇。 天地寂寥默然,仿佛就要在被这风雪淹没,消失在这天地间。 聂静云进了门,去见了萧氏,她正坐在木榻上看着风雪发呆,见聂静云来了,便让她坐下:“天气这么大,你也别总往外面跑,当心身体。” “谢母亲关心,儿媳会小心的。” “你与大郎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他待你可是还好?” “夫君温柔和善,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萧氏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安静地转头看雪,聂静云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看着这天地寂寥,看着看着,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融在着寂寥的风雪之中,连同情绪也被浸染。 聂静云转过头来,对萧氏道:“冬雪孤冷寂寥,母亲若是喜欢看雪,招来一二好友,一同赏雪看梅,温酒煮茶,那也是一桩雅事。” 一个人的话,还是少看些,若不然这风景再好,也是一人咽下的孤独寂寥。 “我哪里还有什么友人。”萧氏忽然笑了笑,“多年来,我一心扑在不该在的地方,昔年的友人也渐行渐远,便是有,也是平淡之交,说不上几句真心话。” “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以前,未出阁之时,我也曾是恣意的小娘子,与友人一同,喜扮公子,骑马招摇,看春花赏冬雪。” “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嫁入这临安侯府,再后来......”说到这里,萧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二十年如一梦。”真的像是一场梦,又荒唐又可笑的梦,她变得面目全非,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一样。 “那您梦醒了吗?”聂静云见她如此,忍不住问了一句。 “梦醒?”萧氏沉默了一瞬,最后道,“可惜一切都不是梦,自然是不存在梦醒的。” 若是可以,她也想将这些当成一场梦,醒来时她还是长安城里恣意的女郎。 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可惜每每醒来,面对的唯有这满室孤冷,同她诉说着这二十载不堪回首的过去,她耽于男女之情爱,为了一个男子,她低头折腰,折尽了一身傲骨与颜面。 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一口气,为了让这个男人认知到自己的错,在她面前赔罪。 后来受的苦多了,付出的太多太多,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能一直走下去。 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自己是为了扬眉吐气,还是真的对临安侯情深不渝,她拼了命地争求他的宠爱,想把他从杨小娘手里抢回来,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如今程娥已死,杨小娘也离开,临安侯没了杨小娘,也有别的女人,不会回头看她,也向她低头,付出了半生,痛苦了半生的,唯有她一人罢了。 聂静云见她这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道:“父亲今日见了夫君还有六妹他们,我听言,父亲有与您和好的意思,您心中可以想想这事。” 聂静云其实也不愿提的,但她见萧氏这个样子,心觉得由着她这样下去,心灰意冷之下,估计也熬不了几年,也多嘴提一句。 到底是程谦他们的亲生母亲,聂静云见不得她就这样没了性命。 第443章 命运当真是不能更改吗? “和好?”萧氏有片刻的愣怔,脑中似有一阵的空白。 聂静云点头道:“我也是听闻他们几人说的,具体如何却不得知,母亲若是还有意要与父亲和好,便且等着吧,若是无意,也不必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聂静云又补了一句:“便是有意和好,母亲也不必期待过高,父亲能低头,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亦或许是身边之事无人打理,觉得这日子不好过,想母亲继续帮他。” 聂静云慢慢地接过管家权,也将内宅的事情打理得很好,但个人起居却不是她所管的。 尤其是这公爹的事情,她作为儿媳得避嫌,最多就是让绣娘按时间做新衣裳,下人按时发月钱,其余的就没了。 当初萧氏与杨小娘将临安侯伺候得无微不至,如今这两人都不在身边,日子长了,临安侯便觉得这日子实在是过得不顺意。 要聂静云说,临安侯能低头,日子过得不顺意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她仔细地观察着萧氏的神情,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到最终的抉择,可这神情,怎么说呢,吃惊有之,讥讽有之,期待有之,厌恨有之......到了最后,似乎都化作了茫然和空白。 聂静云心里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开口,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用了一盏茶,然后便告辞离开。 新年这一日,便在这热闹之中过去,也总算是过了一个平静的年,等到了初二,便是出家女回娘家的日子,而这平静的日子,也随着程姝与萧衡的到来,被打破。 程娇得知程姝有孕的时候,手里的糕点都掉下来了,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盯着程姝还未拢起的小腹,满脸的不敢置信。 福安堂内一阵沉默无言,程姝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这几日她也是过得很煎熬,生怕萧夫人得知她怀孕之后发疯,然后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她实在是害怕自己护不住孩子和自己。 所幸的是,她还有一个可靠的娘家,可以护住她和孩子。 程老夫人闭着眼睛转着佛珠,面上一片冷静,心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祖母,请救救我和孩子。”程姝跪在堂下,满脸皆是慌张苦求,“孙女真的是好害怕,这几日也是夜夜不能安寝,生怕自己和孩子丢了性命。” 程姝年前来的时候,刚刚得知自己有孕,虽然有些害怕担心,可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得意,因为她知道,她怀都怀上了,便是程家人恼怒她不听话,却也会想方设法保住她和这个孩子。 可这几日下来,她夜夜难安,每每梦中梦见自己孩子没了的模样,心里实在是害怕,害怕梦中的一切会发生。 她自己种下的恶因,生出来的恶果,自己也尝了个遍。 孩子不能不要,但因为这个孩子所带来的惶恐不安的日子,也日日伴随着她。 萧夫人必定将这孩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了它,便是能护着它平安地降生,出生之后,若是个男娃,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祖母,孙女真的知道错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孙女之前只是不甘心,觉得凭什么连生孩子都要长房先生,我与夫君半辈子辛苦,都要为旁人做嫁衣,我、我......” 程姝泪如雨下,悲戚害怕:“祖母,三娘害怕。” 程老夫人轻叹:“既然是害怕,当时为何还要这么做呢?难不成你当时就把脑子给丢了,这才做下这些糊涂事,埋下种种祸根。” “人无完人,是人都会犯错,有一时冲动的时候,所以祖母教导你们的时候,也一直让你们三思而后行,多思量前因后果自己是否能够承担。” “还有三娘,程家虽然是你的娘家,是你的退路和倚靠,可你要清楚,你已经嫁出去了,只是程家的出嫁女,你若是有难,程家必定护你,但程家不是你的管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为你办好。” “而且有时候,娘家也未必能靠得住,你要靠自己,你要学会自己护着自己,而不是靠别人来相护,须知将自己身家性命系于旁人,一旦对方不管了,那你便犹如那断了线的风筝,任由风的摧残,却无还手之力。” 程姝已经出嫁了,她已是萧家妇,她有难,程家必定相护,可却也不会天天管她这些闲事,她需要自己撑起来。 而且各在一家,程家的手也没那么长,能事事为她事无巨细地安排好。 再说了,原本为她铺好的在平顺之路,被她自己犯蠢亲自毁去,程家便是有诸多谋算,也挡不住她自己作死啊! 程姝脸色发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老夫人见她可怜,又是一叹:“行了,先起来吧,你这身子,还是别跪了,当心伤了腹中的孩子。” “谢祖母。”程姝脸色苍白地由着侍女扶了起来,然后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程娇回过神来,却盯着程姝的肚子有些回不了神,恍惚之间,一颗心就像是被冰雪浸染了一样,一片冰凉。 在预示梦中,程姝被爆出未婚先孕,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那一日冰天雪地,满世被白雪覆盖,萧衡在院子里长跪不起,只求退了与她的亲事,然后娶程姝为妻。 这一世,他们早早地成了亲,也有程家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至少三年后再生子,可也因为她自己犯蠢,使得这个孩子仍旧是如期到来。 命运当真是不能更改吗? 程娇握紧的手都在颤抖,那是不是说她也会同预示梦里一样,在十八岁那年丢了性命,谢琅...谢琅也一样? 不,不会的! 程娇猛地一下回神,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慌乱。 命运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只蝴蝶多振动一次翅膀,都可能引发不同的结果,让命运偏向另外的不可知。 像是程娥那般,得了无法医治的绝症,她的死亡唯有神仙能救。 可像是程老夫人被孙妩所害的事情,只需改变因果,便能避开死亡的命运。 第444章 千错万错全是她一人之责 她身体健康,也没有如同梦中一样嫁给梁平远,也不会郁郁寡欢,自然不会走向那样的命运。 至于谢琅,若是他没有替父出征平乱,是不是也不会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 可怎么才能让他不去呢? 皇命不可违,父亲不可不护,还有那天下百姓不能不顾,若是他不去,这一场大战输赢就变得未知了。 若是输了,敌国大军压境,破开边防,这天下的百姓岂不是沦为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程娇心中矛盾极了。 她爱护她心中的少年郎,却也绝不能看国土被人践踏,百姓被人鱼肉,到了最后,或许也唯有日日夜夜期盼他能努力平安归来。 程娇盯着程姝的肚子,以前那些看似天真又疯狂的念头又开始出现。 待成亲之后,她便为他生一个孩子,希望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绝境,为了她和孩子,为自己挣出一条命,活着回来团聚。 再或者是,若是真的回不来了,她也有个人陪伴,不至于余生太过孤独寂寥。 或许人生还那么漫长,她将来可能还会遇见别人,为别人敞开心扉,可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却全是他。 “六妹!” “六妹你怎么了?!” 程娇回神,却见程姝护着肚子,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六妹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 程娇捏了捏手心,将诸多的情绪压下,然后道:“我就是觉得有些神奇。” “什么神奇?”程姝不解。 “原来我都要做姨母了。”程娇故作轻松。 “是啊,你都要做姨母了。”程姝面色也放松下来。 虽然这个孩子确实来的不是时候,也引发诸多的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她的孩子,她对这个孩子也是满怀期待的。 这是她和萧衡的骨肉,是她的血亲! 若是能一举得男,生下萧衡的嫡长子,便是他日后官拜宰相,她这宰相夫人的位置谁人也动不了。 说到这里,程姝心中的害怕和担忧便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她道:“婆母若是得知我有孕,必定不会放过我腹中的孩儿,不知大家有什么好主意,让我护住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呢?” 程姝说罢,又看了一眼程老夫人、聂静云还有程娇,在程家的女眷里,这三个算是最聪慧的,至于萧氏,她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自然是不用向她讨教了。 聂静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只当作是没看到程姝的眼神,她愿意真心对待程谦的诸位弟弟妹妹,却也不想白白付出还落不着好,程姝的事情,她不会多嘴。 程老夫人想了想道:“你在萧家过日子,你婆母是萧家主母,她要是要动你,有时候真的防不胜防,如此看来,唯有与她相谈,谈得拢了,让她歇了对付你的心思。” 萧氏对于也发愁:“先前两家相约,程家毁约在前,如今再说什么承诺,我那位嫂子想必是不会信的,恐怕得许出不少好处,这才能成。” 程老夫人道:“确实,萧家的胃口不会低,恐怕会提出我们程家不愿做的事情,尤其是萧夫人,想让她满意,可不容易。” 萧氏头疼:“若是之前没答应那些条件那就好了,萧家总不能拦着三娘生孩子,可咱们先前答应好的事情,如今反悔,必然会招来她百倍的报复。” 萧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聂静云手都僵了。 这话的意思是当初不该答应那样的条件,若是不答应,便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程娇皱眉,觉得萧氏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母亲慎言,这本是三姐之错,若是她照着家里的安排,哪里会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千错万错全是她一人之责,怎能说当初不该答应那样的条件呢?” “娘家为她平了婆母的恨意,让她在夫家日子过得平顺一些,将她未来的路都铺好了,她自己蠢,将这千好万好的局势给毁了,难不成还能怪咱们程家以前多管闲事?!” 当初和萧夫人谈的是聂静云,答应这条件的也是聂静云,萧氏说这话,岂不是变成了聂静云的错? 萧氏被女儿这样质问,原本已经冷了不少的性情仍旧有些不悦,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没规矩。 她刚想说什么,却听聂静云突然开口:“确实是母亲说的对,其实也怪我,当初便不该答应这样的条件,千错万错,全是我一人之过,多管闲事,让三娘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这话听着平静温和,但萧氏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当时也是为了三娘好。” 萧氏到底不是傻子,若是她此时指责聂静云,聂静云与程姝这姑嫂之间必生隔阂。 而且在此事上,聂静云也并无过错,她这个长嫂做得也是尽职尽责,便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也不该是如此指责。 程娇道:“不怪罪,为了三姐好?原来在母亲心中,仍是觉得是嫂嫂好心办坏事,没有将事情做好,留下祸根吗?” 程娇可不想聂静云为程家尽心尽力还被指责,这得多寒心啊,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来,她今日非要将这些因果论道清楚了。 “先前答应这个条件,于三姐而言是有大利,只要她顺着这一条路走,便是一生平顺,这个说法没错吧?” 程娇目光扫过,见在场的人点头,又继续往下道,“所以那个条件,嫂嫂答应得自然是千好万好。” “也就是嫂嫂聪慧,对三姐费尽心思,这才想出这样一个妙法来,在这一点上,三姐应是要感谢嫂嫂的。” “说得不错。”程老夫人点头赞同,“这法子没错,条件答应得也半点错都没有,便是要怪罪谁,那也得怪三娘自己愚蠢,坏了她大嫂给她布好的平坦大道,白费了她大嫂的一番心血。” 说到这里,程老夫人看向程姝:“三娘,你应是向你大嫂道歉,莫要伤了她的心。” 第445章 大恩如大仇 程姝脸皮都僵了,怎么说来说去的,就成了她该向聂静云道歉了? 这是眼下重要的事吗?不是应该先解决萧家的事情,护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然而她不知,在她看来只是边边角角的小事,程家而言却是很重要的,搞不好聂静云与萧氏这一对婆媳会心生隔阂,往日安宁的一日一去不复返。 唯有程姝认错道歉,才能将事情平了过去,当然,也不是委屈她冤枉她,这事情本来就是她的错。 程娇赞同程老夫人的话:“说得不错,三姐辜负了嫂嫂的一番好意,确实应该道歉。” 程姝闻言气得脸都红了,可一时半会地,竟然拉不下脸,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屋内似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聂静云的手指从茶盏上收回来,笑得温柔又宽容:“道歉不道歉的,也没那么重要,只要三娘知晓她今日之危难并非我之过,我便宽心了。” 程老夫人闻言顿了好一会儿,见程姝倔着脸似乎不肯低头的样子,叹气:“你心胸宽广,是个好孩子,此事确实与你无关,都是三娘的错。” 聂静云柔和地笑着:“能得祖母正名,孙媳便放心了,祖母放心,我自然是不会与三娘一般计较的。” 程娇听到这里,当真想骂程姝一声愚蠢,真的是会作死得很。 程家的女眷,程老夫人年纪渐大,这些年劳心劳力,又因为之前被孙妩所害,身体大不如从前,管起事来已然是力不从心,为了休养,她也甚少管家里的事了。 萧氏呢,似乎是脑子不太好,也帮不了她什么,这府里头将来的管事是聂静云,程姝但凡是还想要娘家相护,便万不可得罪了这掌权的长嫂。 要问程谦呢?这外面的事情已经够他忙碌了,他忙着打拼前程,撑起临安侯府的门庭,为程家撑起一片天,哪里会将那么多心思放在内宅这些扯头花的恩恩怨怨里。 聂静云若是撒手不管程姝的闲事,这将来啊,有的是她委屈受了。 而且人家这个长嫂做得也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没有哪里对不住她的,她自己错了,怎么连道歉都不肯。 程娇觉得,这人与人之间感情进展,就是你待我好一分我还三分,你还三分我再给六分的过程,如此良性循环,善良宽容以待,才能从陌生到熟悉,感情至深。 聂静云待程娇程让这么好,有身为长嫂的职责,也因为她将要进门之时,程娇与程让请程老夫人为她说好话正名,免了她遭人议论之难。 而后她对这两个小姑子小叔子好了,两人自然也敬她爱她,将她当成亲人。 短短不到三个月,程娇与聂静云已经宛若至亲亲人一般。 “也罢,就这样吧。”程老夫人看程姝只知道委屈,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轻叹,决定先将这事情放下,稍后再敲打敲打。 “现在说的,是如何与萧家谈条件的问题。” “我的想法有三,一是给足了萧家好处,让萧家满意,二是承诺将来萧家若是萧衡掌权,等到了下一代,必定将萧家还给萧家血脉。” “三则,也是给足了好处,让他们夫妻二人脱离萧家,自立门户,到时,也不担心萧夫人动什么手脚了,孩子,自然也能保住了。” 程娇听了直摇头:“归还权势,咱们又有之前不守承诺在前,萧夫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至于脱离萧家,那更是不可能,萧家对三姐夫有大恩,大恩之下,他若是不还报还想脱离,做这不孝不义之人,他的前程也全毁了,这两者都是行不通的。” 大恩如大仇,有时候这句话也是有点道理的。 萧家对萧衡的恩情太多太大,几乎可以压得萧衡一辈子都喘不过气来,一辈子无法挣脱‘萧家’这个枷锁,唯有付出一生,献上所有的一切,才是他要做的。 便是如此,世人也觉得那是他应该的,若是他有半点对不起萧家,那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 在这看重名声的时代,他还想要前程,就永远脱离不了萧家,不能对不起萧家。 这日子长了,他这心里定然会有不平有怨言。 若是萧衡有良心,这辈子就得为萧家抛头颅洒热血,若是没良心,萧家九族被诛,他可能还会松了一口气,觉得从此天高海阔。 啧,这就是人性。 所以当你对上位者有大恩的时候,最好赶紧提要求两清,若不然,碰见一个讲究又小心眼的,他估计就琢磨着让你死了。 程姝动了动手指:“六妹的意思是给足萧家好处,让他们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 程娇点头:“这大概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程老夫人也点头,她也觉得这个最稳妥,但是...... “但是萧家胃口不小,想让他们满意,若是要给钱银,少不得得几万两,再有就是萧家可能要官职或是升官,这哪一个都不容易。” 几万两银子,程姝出阁,家族所给的,压箱底的钱银也不过万两,这用来嫁两个程姝都够了。 官职呢,也不好安排,大盛朝多年积攒下来,官职已经处在一个盈满的状态,一有位置空出来,盯上的人就不知凡几。 程家已经算好了,再过两年,便安排程元仲调遣回长安,如今这力气都花在这上头呢,再去争抢别的,那就有些不好搞。 程娇拧眉道:“要官职的话,可能是想要给大表兄一个官职,再或者是帮忙舅父往上升一升,可以就着这两个方向谈。” 然而不管是给钱还是给官,程家的付出都不小。 想到这里,程娇看了程姝一眼,见她这会儿坐在那里等着祖母做决定的模样,心里实在是有些腻歪。 不行,不能这样放过她! 若是这一次还是程家帮她将事情办妥了,她这个闯祸的片叶不沾身,毫无损伤地脱身,指不定她下次还敢。 毕竟有人收拾烂摊子,她是不会怕的,若是出了血,她心疼了,她估计就安分了。 第446章 程姝,别让我瞧不起你! 程娇眯了眯眼,思量片刻忽然眼前一亮,笑了。 “给钱的话,我记得三姐的嫁妆可不少,府上所给的压箱底的钱银就是一万两,还有大兄和四弟向父亲讨来的,也有五千两。” 此话一出,程姝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豁然站了起来,急急问:“六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娇也不惧怕她:“什么意思?意思是你自己闯下的祸事,你自己来平,程家可以替你出面谈,但这个钱,总该是你自己出吧,难不成要程家出?” “三姐,难不成你忘了,你虽然是程家女,却也已经出嫁了,该是你的那份嫁妆你也取走了,若是千儿几百,程家自然不与你计较这些,可若是太多了,程家可不能出这个钱。” “当然,若是你掏光了自己的还不够,程家也会给你贴一点,不会那么无情无义,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的。” 程姝的命根子有二,一是萧衡,二是钱财,想让她掏钱,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这不可能!”程姝立刻就拒绝了,甚至还有些激动,“这绝不可能!” 她是不会给这个钱银的,这是要掏光了她的家底的,她岂能愿意! “六妹,你莫要逼我!”程姝深吸了一口气,“程家又不缺这点钱,为何就不能帮我,非要我掏呢。” 程娇嗤笑:“三姐,你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不是程家能不能出得起这个钱的问题,若是你有难,自己没有,要花一笔钱捞你,程家是你至亲,绝无二话。” “可如今是你自己愚蠢闯下祸事,自己也不是没有,怎么能让程家出钱?就算是程家有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属于你的,你是有多不知廉耻多厚的脸皮,这才想让程家为你出钱平事?” “程姝,别让我瞧不起你!” 程姝看到程娇眼中丝毫不掩的厌烦与冷漠,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之前好一段时间,她都想和程娇亲近,做一对真正的姐妹,可程娇总是对她拒之千里之外,有时候都不想看到她。 还有什么‘不是一路人’,她当时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心想她们两人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她就是不能释怀过去,甚至是看不起她。 可如今对上这一双眼睛,程姝的心似乎被捶了一下,当时似乎就有了明悟。 这个‘不是一路人’是因为...因为她们行事出事不同,程娇看不惯她的行为,觉得她不知羞耻,不要脸,与她不是一路人,她不愿与她同行,也不愿与她交心。 程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好几下,原本涨红的脸有些苍白,论理,这笔钱确实应该她来出,而不是程家,可那么多的钱...... 想到掏出这笔钱来,程姝也是不肯的,她想了想,咬唇道:“那就不给钱,给官职。” 程娇闻言又笑:“三姐说这话也是可笑,以为打点这些就不用花钱了吗?便是要给官职,程家来出面,可这打点的钱银,也合该是你来出。” 程姝:“......” 在场的人都瞧见程姝的脸色当时就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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