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纪青莲见程娇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冷凝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令人火大的事情,几乎要咬牙切齿,也不敢招惹她。 她目光扫过四周,忽然见桃林的另一头有几位郎君往这边走来,眼前一亮,忍不住拽住程娇的手臂:“你看,那边是不是萧二郎来了?” “程娇,萧二郎来了!” 又一次大力的摇晃将程娇的思绪拉回,乍然听到‘萧二郎’这个称呼,险些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萧二郎在哪?!” 她要看看他怎么死! 有了她这样聪慧可爱、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未婚妻,他竟然还变心爱上别人,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为了给府上两位适龄郎君办的相亲宴,程娇原本也不打算来的。 她早早地相中了一个郎君,那人正是她母族二表兄萧衡。 只是她听闻平清王府也请了萧衡前来,王府县主谢璎也相中了萧衡,打算借这春日宴向萧衡送如意铃表心意。 平清王府不好惹,堂堂县主示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萧衡便是不愿也不敢拒了。 但若是他接了谢璎的如意铃,便是接受了人家的心意,做人家的如意郎君。 程娇得知此事之后,便改变主意来了这春日宴,打算在抢在谢璎之前送上如意铃,先将这如意郎君截下来再说。 只是没想到萧衡还未至,她借酒壮胆多饮了几杯桃花酒竟然醉了过去,还做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梦。 一想到梦中的憋屈,程娇都忍不住拳头都硬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 纪青莲皱眉:“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要杀人一样? “难道是怕被谢璎抢了先?” “她要抢就抢了!” 纪青莲:“?!” 这不对啊,这还是她那一心爱慕萧二郎的小姐妹吗? 难不成她还真的想将萧二郎拱手相让? 纪青莲目露震惊:“你是不是喝傻了?” “你才喝傻了。”程娇压下心里的怒意,手指捏了捏挂在手腕上的如意铃,面露冷笑。 “我只是突然觉得天底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和人抢一个郎君委实没有意思,谢璎若是喜欢,我让给她便是了。” “我倒是想看看他萧衡敢不敢接谢璎的如意铃?!” 第2章 啧,胸真小 纪青莲被程娇这一番话震得了,委实是不明白她突然就变卦了,一下子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她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桃林一头走来的人也越来越近,程娇抬眼看去,正好瞧见一众郎君从桃林的一端走出来。 郎君们身穿各色各式华服,或是矜贵或是文雅,比比皆是风度翩翩,俊美不凡。 领头的便是平清王府的谢四郎谢珀和萧衡,谢珀穿着一身宝蓝圆领大袖长袍,仪表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有世家子弟的矜贵也有文人学子的清雅端庄。 萧衡则是穿着一身圆领白袍头戴铜冠,人是斯文有礼,清雅温润,他身姿挺拔如松,站在谢珀身边瞧着温和沉稳,衬得谢珀倒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一众郎君走上前来,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正好是跳完,双手叠在腰间屈膝行礼,而后往两边退去。 诸位郎君向主位上的平清王妃作揖行礼: “拜见母亲。” “拜见王妃。” 平清王妃端坐正位,身穿牡丹色华服,头戴一方胜型点缀着花鸟花钿的金宝髻,边上还各缀着一支凤鸟博鬓簪,华贵端庄恍若金殿之上的王母仙妃。 在平清王妃身边还跪坐着一少女,那少女正是平清王妃亲女谢璎,她穿着菡萏色诃子裙外着同色大袖衫,头上梳着繁复的双鬟望仙髻,簪着各类簪钗,看着富贵华贵非常。 “众人免礼。”平清王妃目光扫过见少了一人,微微蹙眉问:“三郎呢?” 谢珀行礼道:“回母亲的话,三兄说他有些急事,稍后便至。” 平清王妃皱眉微皱,但没再说什么,点头道:“入座吧。” 谢珀等人作揖谢礼,而后便转身入座,一行人刚刚坐下倒了一盏茶水,平清王妃身边的谢璎便起身下台。 这一边的纪青莲已经打量了谢璎今日这装扮许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发出赞叹的评论:“啧,胸真小。” 程娇:“?!” 不是,你怎么突然就攻击人家了? 程娇扭过头去看了好姐妹一眼,又看着穿着诃子长裙配大袖衫的谢璎,忍不住点头赞同:“确实是挺小的......” 纪青莲忍不住道:“我都说了,咱们这些小娘子,合该是穿齐胸裙和齐腰裙好,齐胸裙活泼俏丽,齐腰温婉端庄,可她非要穿那诃子裙大袖衫,原本就没几两肉,这一衬,就更平了。” 纪青莲说着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觉得谢璎这品味实在是不行,不过她看着谢璎从主位上走下来,而后停在一张案几前,脸色当下大变,手中的果子都掉了。 她伸手扣住程娇的手臂:“程娇娇!!” 要死了,谢璎真的要抢你未来郎君了! “嘶......”程娇被她拽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抓住她的手,“轻点轻点。” “轻什么轻?你...你难不成真的放弃了?”纪青莲使劲推了程娇好几下,险些忍不住吼出声:再晚了郎君就没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别管这事了。”程娇任由她摇着,愣是坐着没动,也将目光落在那萧衡身上。 那萧衡年岁不过二十二年岁,生得斯文俊美,看着不骄不躁谦逊有礼,像极了一位涵养极佳的翩翩君子。 而且他的学识也极好,今年春闱时还一举取得了头名,人称萧会元,只等殿试之后入朝为官。 如此一个生得好、性情好、学识好、前程好的郎君,但凡是女子大多数都会倾慕吧..... 程娇手指死死地捏着如意铃,心想着,若是她没有做这一场噩梦,怕是也觉得他是好郎君,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如今她只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骂他一声无耻伪君子。 这梦看起来有些荒谬,但她都已经是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人了,哪里会当作这只是一场梦,这分明是上天对她未来命运的预示。 就在纪青莲与程娇推让的时候,谢璎已经站在萧衡的案几前面,一双美目望着眼前的郎君,面上露出羞涩又忐忑的笑容。 她手指搭在腰间,微微屈膝行礼: “萧二郎,阿璎有礼了。” 萧衡起身一揖礼: “子衡见过县主。” 在场的人见此,都安静了下来,皆睁大眼睛伸长着脖子看着。 谢璎难得与心上人站在一起,面上羞涩难掩。 她的手指在腰间的带子勾了勾,然后将系在带子上的一对铃铛取了下来,含羞带涩道:“赠予二郎。” 如意铃是一对镂空雕花小香球,时下长安城的小娘子们流行在春日宴时将这一对铃铛送给自己的意中人,有‘赠君如意铃,觅得如意郎’之说,故称为如意铃。 若是哪家郎君接了人家小娘子的如意铃,便是接受了对方的心意,愿意做人家的如意郎君的。 在场的人屏住呼吸,皆将目光投向二人,落在萧衡身上的目光有羡慕也有同情。 羡慕是萧衡能与平清王府结亲,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同情是大家都知晓谢璎这个县主是帝城有名的跋扈之人,平日里在这长安城横行霸道,可不是一个好娘子人选。 萧衡垂眸看着谢璎手中的那一对如意铃,如意铃轻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清凌凌的,仿若女子清脆的笑声。 他抬眼往女眷位置那边看去,却见程娇坐在位置上不动,边上的纪青莲使劲推她,她都巍然不动,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萧衡目光微凝,有些意外。 谢璎见萧衡迟迟未动,面上羞涩的笑意渐渐冷凝了下来,她顺着萧衡的目光看去,正好是看到程娇坐在那里,当下就火大。 这程五就是祸害,她都没有给她发请帖,她还来做什么?! 不过此情此景,谢璎也不好当场发作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轻松地笑了笑:“二郎,阿璎心悦于你,你可愿为阿璎的郎君,与阿璎结发为夫妻,此后成连理做比翼......” 萧衡顿了顿,而后又是长揖一礼,道:“县主抬爱,子衡感激不尽,只是子衡心有所属,不便接县主的如意铃,请县主恕罪。” 心有所属?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这是谁人能入得他的眼?而且能比得过王府县主? 在场的人都惊得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往这两人身上看去,有些不敢置信,三三两两凑头开始议论了起来。 这萧衡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当众下了这位县主的脸面,真真是不想活了? 第3章 不是,姐妹你眼瞎了吗? 谢璎也没想到萧衡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 那张妆点的精致的脸一会红一会黑的,最后都有些泛青,她死死地捏着如意铃咬唇,尖锐地质问:“你心有所属,你倒是说说谁人你是所属?” 说着她便猛一下指向人群中坐着的程娇,“是不是她?!” 谢璎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理智全无:“你说,是不是她?!” 萧衡顺着谢璎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程娇,冲着她温柔地一笑,似是在安抚她,而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态度,和默认了没什么两样。 程娇手一抖,当下脸色都变了,萧衡这老狗默认的模样到底是几个意思? 程娇忍不住心头一慌,要说先前萧衡拒绝谢璎,说心有所属,她还敬他是条汉子,连县主都敢拒绝,这头也实在是够铁的,心里都在怀疑那个梦是不是假的了。 可如今萧衡这一番作态,俨然是要将她一起拽入风浪之中,拉着她挡在前面应对谢璎和平清王府的怒火。 如是他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拖人家下水! 而且程娇自问,她虽然一直觉得这位表兄不错,确实也挺中意他的,但对方对她一直也只是温和有礼,从不逾越,也尚未发展出什么男女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心属于她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谢璎承认心属于她,又如此下谢璎的脸,非但谢璎恨她入骨,连同平清王府怕是都要记上临安侯府一笔。 程娇也不是没有脑子,平日里与谢璎争如何吵闹那都是私下小娘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但在这种场面上,她可不敢下谢璎的脸,与谢璎结下这夺夫之仇。 尤其是这谢璎的母亲,堂堂平清王妃还坐在这上头呢。 萧衡的默认令谢璎当场大怒,就要发作:“程娇你这个贱......” “阿璎。”主位上的平清王妃喊了谢璎一声,将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止了住。 谢璎回过神来愣住,手中捏着如意铃,目光愤恨地盯着程娇,恨不得冲上前来撕了程娇的那张脸。 “既然他心有所属,何必强求,临安侯府程五娘也是个好女郎,与他也是极为相配的。” 平清王妃有些头疼,面上有些冷冷,“今日这春日宴是为了你三兄四兄所办的,你莫要胡闹生事,还不快退下。” 平清王妃这话说得温和有宽容,但程娇听了心头一跳,她知晓,若是她再不出声,认了萧衡心属之人是她,且不说得罪平清王府,但平清王妃与谢璎肯定是得罪死了的。 程娇忍不住高声道:“王妃说这话,五娘就不赞同了,萧二郎心属何人我尚且不知,怎么王妃便说萧二郎心属于我,这不是要坏了我的名声,要拦了我的姻缘吗?” 咦咦? 这话有点不对啊!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惊,都齐齐转头看去,连同谢璎都愣住了。 萧衡也猛地一下抬头看了过去,面上的表情微冷,他定定地看着程娇,仿佛要在她面上看出破绽来。 平清王妃抬眼看了过来,也有些诧异:“哦?他心属之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的。”程娇的手心都是汗,“若是他心悦于我,我怎么不知?” “而且今日可是王妃亲自办的春日宴,此宴为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我与诸位小娘子一样,也是为此前来。” 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是为了给家中两位郎君相看的。 程娇这意思,便是说她今日是为了平清王府这两位郎君而来。 平清王妃当真是惊了,也有些不信:“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为了我家这两个儿郎前来?” 到了这个时候,程娇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自然。” 平清王妃一笑,却问她:“那你是中意了我家哪个儿郎?说起来本王妃也是极其中意你的,你若是真的看中了哪一个,本王妃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程娇闻言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她不知平清王妃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她做儿媳,还是不信她想要将她架在火上烤。 而且此时她若是不选一个,说是没看上,先是打了平清王府的脸,也是坐实了说谎之事,今日之后,怕是这满长安城都在传她程五娘看不上平清王府的儿郎了。 谢璎闻言顿时乐了:“就是,程娇,我这两个兄长都是不错的郎君,你不是带着如意铃吗?你若是瞧中了哪个,便将如意铃赠予他好了。” 程娇一顿,看向谢璎:“县主便这样期待喊我嫂嫂?” 谢璎闻言噎得差点被口水呛住,她与程娇不对付已久,每逢见面都得呛几声,要是让她也喊程娇嫂嫂,这不是矮了一头吗? “谁要喊你嫂嫂,你......”说到这里,谢璎又顿了下,又冷哼一声,“若是你当真有本事嫁入我家,我喊你就是了。” 只要程娇不是嫁给萧衡就好,如此,萧衡这心悦之人都嫁作他人妇了,早晚都是她的人。 谢璎心想,若此如此,她喊程娇一句嫂嫂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疯了吧?”程娇被这话惊得不轻,谢璎怎么不跳起来反对了? “你才疯了!” 谢璎脸皮扭曲,头上的簪子上的流苏一阵乱晃,她正想发作,突然想到什么,忽然一笑,“怎么?我敢喊你嫂嫂,难不成你就不敢了?” “也是,有我这么一个小姑子,就算是站在一起,也是压得你连头都抬不起来,你不敢也是情理之中。” 说罢她还微微抚了下鬓角,似乎要将自己最优美的姿态展示出来。 程娇:“?!” 不是,姐妹你眼瞎了吗? 分明是我长得比你白比你美,衣品比你好,胸还比你大! 虽然她现在也是小不点,但是绝对没有谢璎的平! 程娇很想问她一句:你瞎了吗? 这谢璎可能是在娘胎里的时候没长好,瞧瞧她的父母兄长哪个不是容色绝代之人,可偏生她尽挑父母不好的长,虽然也并没有长得丑,可是与程娇一比委实是失了颜色的。 而且这谢璎简直迷之自信,总是觉得自己貌美如仙,合该当选这长安城第一美人。 平清王妃也被惊到了,虽然她也想偏心自家女郎,也可不能瞎眼胡夸啊! 她轻咳了一声:“好了阿璎,勿要再胡闹了,程五娘,我家这两个儿郎你到底是相中了哪一个?” 第4章 是哪家小娘子,眼神这么好? 平清王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娇心知她若是不选,这事情就过不去了。 可她难道真的要选随便选一个郎君? 程娇心跳如鼓,心里是拔凉拔凉,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要完了,但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事到如今,似乎只能硬着头皮选一个了。 她的目光落在谢珀身上,见谢珀正襟危坐,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红,忍不住头皮发麻,赶紧移开眼。 她记得这位谢四郎是有姻缘的,梦中有说过是参加谢四郎的喜宴。 虽不知是娶了哪家小娘子,但她也不能无缘无故截走别人的姻缘,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那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想到另一个人来——谢家三郎谢琅。 也就是谢珀的三兄。 说起谢琅,这可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了,平日里逗猫遛狗,横行街市,当得鸡嫌狗厌之称,和谢璎不愧是亲兄妹。 而且他仗着自己模样生得好,引得一众小娘子为他神魂颠倒。 但他这人的嘴又十分歹毒,每每凑上去的小娘子都被他那张嘴说得怀疑人生,觉得自己丢尽脸面,恨不得拿一根绳子将自己给吊死了。 久而久之,这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对他是避之惟恐不及。 不过程娇在梦中却看见这个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将会替父领兵御敌,最终为了守护国门年纪轻轻战死沙场,据说连尸骨都没有带回来。 想到这里,程娇心口一跳,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些酸楚来。 这谢琅与她都是倒霉鬼,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不过眼下,谢琅却是她一个极好的一个选择。 别的暂且不说,光是他嘴毒拒了许多小娘子这点,她就很满意。 若是她说心悦于他,到时候他拒了她,那就算他们谢家的郎君瞧不上她,平清王妃与谢璎应该不会找她麻烦了吧? 想到这里,程娇眉眼舒展,心头微松,面上慢慢地盈上一些笑意。 程娇眉眼微微弯起,嘴角上还含着一些笑意,眼里像是溢满了星辰一般,她转头对平清王妃道:“回禀王妃,五娘心悦的那位郎君并不在这......” 不在这? 平清王府的两位郎君,谢珀已经在这了,不在的不就是那谢三郎谢琅了! 这程五娘竟然心悦那纨绔谢琅?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几个小娘子们看向程娇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她难道不知那人的嘴巴是有多毒吗? 平清王妃也愣住了:“五娘的意思是中意我家三郎?” 谢琅什么德行,平清王妃也不是不知,只不过这个继子还有亲娘在呢,她也委实没有资格去管教他。 这位平清王妃百里氏已经是平清王第三任王妃了,原配为他生下长子之后过世,后来得了陛下赐婚,迎娶首阳长公主,生下了谢琅不久之后又和离了,最后才娶了百里氏。 首阳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谢琅有这样一个母亲在,还有一个做皇帝的亲舅舅,平清王妃这个继母哪里敢管人家。 “正是。”程娇含羞带涩,面上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娇羞柔弱,“五娘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谢家三郎,欲想将如意铃赠予他,让他做五娘的如意郎君,可惜......” 可惜他竟然没来。 程娇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有些兴奋,整个人都要发光了。 可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谢三郎来了!” “是谢三郎!” “三郎君来了!” 程娇:“?!” 程娇整个人仿佛是被雷劈中了似的,都懵住了。 不会吧? 这么巧? 难不成真的是天要亡她咩?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却见一手持折扇的年轻郎君从桃林另一头走出,正往这边走来。 那年轻的郎君穿着一身丁香色暗花纹翻领窄袖长衫,腰束革带,头戴玉冠,身姿修长挺拔,似松柏修竹,五官更是清俊俊美,是世间上少有人能及。 尤其是生得一双修长的凤眼。 那一双凤目微敛时冷冽迫人,令人不敢直视,含笑时华光潋滟,宛若这春日的朝霞潋滟,水光绰绰,又似是这春日里漫漫无边际的桃花。 桃林山色,春光融融。 程娇抬眼看去的时候,正好是对方也看了过来,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陷入那一双潋滟的凤眸之中,被那双眼睛晃晕。 世人诚不欺我也,平清王府这个浪荡子果然勾人得很。 程娇屏住呼吸,死死地握着手指,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 “诸位怎么这样看我?这是在说什么呢?”谢琅笑了笑,仿佛满世桃花皆失色,天地间唯有他一人。 在场的小娘子们皆忍不住红了脸,一双眼睛仿佛都移不开了。 程娇都觉得自己心跳都急促了许多,不得不说,这人容色实在是太令人侧目了。 不过下一瞬,他将握在手中折扇展开,轻轻地扇了扇,那折扇上绘制的是婀娜多姿身穿清凉的舞姬,纤腰款款掌中轻,美人回眸含笑,缠绵婉转。 折扇出现这一时间,那绝世郎君的风姿瞬间荡然无存,瞧着他是既风流又浪荡,俨然一纨绔子弟,当真是一点世家郎君的矜贵端庄都没有。 不过这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依旧是闲适淡然,一派从容安适。 一众小娘子仿若是被踹了一闷脚似的,纷纷清醒过来,顿时觉得胸闷气急,面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这谢三郎虽然生得好,但挡不住他风流浪荡从来不干正事啊,而且这人还嘴毒如刀,刀刀戳人痛处。 程娇有些僵硬地将目光移开。 兄台,你这样实在是有点伤眼睛啊! 有好事者忍不住开口道:“三郎君,你来得正好,有人说心悦于你,要赠你如意铃,叫你做她的如意郎君呢!” “正是正是。” “三郎君真的是好福气啊。” “还有这等好事?”谢琅轻轻地哟了一声,眼底的笑意似春光潋滟晕开,仿若颠倒众生,“是哪家小娘子,眼神这么好?” 是谁? 眼神这么好,在万花丛中相中了他这根狗尾巴草! 第5章 五娘子抬爱,既安便却之不恭了 程娇:“......” 眼神这么好,在这万花丛中相中了你这根狗尾巴草吗? 众人善意地给他解答: “是程家五娘子。” “正是程五娘。” “临安侯府五娘子。” “三郎君,程五娘说她心悦于你,今日这春日宴便是为了你而来呢。” “正是。”谢璎也掺合其中,“三兄,程五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啊!” 只要是程娇不与她抢萧衡,就算是让她喊人家嫂子,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萧衡定定地看了程娇一眼,眼中闪过困惑,甚至有些不明白程娇究竟为何。 之前这小娘子分明爱慕的是他,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如今转头却说心悦谢琅,难道是因为不敢与谢璎相争? 纪青莲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看看自家小姐妹又看看萧衡看看谢琅,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最终只好捂着自己的嘴不吭声。 程娇听着这些话心跳都要停了,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又不能反驳,闭上眼睛直想死。 真的是天要亡她也。 “哦?是吗?”谢琅轻笑了一声,笑意轻挑又盈满了潋滟春光,叫人看上一眼都移不开眼,小心肝怦怦直跳。 一众小娘子望着他的容颜,忍不住脸又是一红。 其实这位谢三郎君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了些,但中意他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数,但凭着他这张脸就勾人得很。 奈何这人实在是嘴毒,委实是惹不起。 众人看向程娇的目光带着一些怜悯,只觉得她这是要完了,这天底下那么多好郎君她瞧不上,怎么就瞧中了这祸害,难不成又是一个被皮相吸引的肤浅女子? 众人瞧着谢琅抬步往程娇那边走去,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长脖子...... 程娇也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走来,手指死死地握紧,有那么好几个瞬间她都起身掉头就跑,可事已至此,跑估计也跑不掉了。 不过是几息之间,那人便踏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后伸出一只手来。 程娇盯着那只伸出来的手,白皙修长,仿若修竹一般干净,像是他那张脸一样好看。 程娇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她便将扣在手腕细银镯上的如意铃扯了下来,放在他手中,还冲着他笑了笑,只觉得小心肝砰砰砰地直跳。 大约是这人生得太好了,以至于她也移不开眼。 事到如今了,这如意铃还是要送的,不过她心知这人肯定会拒绝她的。 人家拒绝了也不怪她是不是? 想到这里,程娇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三郎君,请你今日嘴巴再毒一点,我都是可以忍受的。 她原本便生得极好,此时眉眼弯弯,面含粉色,比这满林春日桃花还要娇美动人。 谢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一对铃铛,精巧玲珑可爱,拇指大的缠枝花小香球里面放着一颗小珠子,动作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伸手捏了捏,触感清凉生硬,而后侧头看向正一脸期待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小娘子,忽然笑了笑:“五娘子抬爱,既安便却之不恭了。” 程娇:“???” 咩咩咩,他在说什么?! 纪青莲吓得咬到自己的手,唔了一声,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的。 呜呜呜,我的小姐妹,完了完了,这个浪荡子看上你了,就算是你为了不得罪平清王府,真的要扯一个心上人,也不能扯这祸害啊! 在场的人也都惊得愣住了,正在喝茶的平清王妃也不顾形象地将茶喷了出去,满脸的不敢置信。 林下一片安寂无声,唯有风来吹过树梢,花瓣落纷纷,林间不时传来几声虫鸟鸣叫声,提醒着大家自己尚在人间。 谢三郎当真是接了程五娘的如意铃,要做程五娘的如意郎君? 不是真的吧? 不是吧? 众人只觉得天上一阵天雷滚滚,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彼时只见那谢三郎君捏着如意铃笑了笑,而后拱手行了个礼,转头往平清王妃那里走去,给王妃行了礼,这才回到边上坐下。 在他坐下的时候,大家似乎才从回过神来,看了看整个人傻住的程娇再看了看谢琅,脑子都是晕的。 接下来的春日宴大家脑子都是晕乎的,都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至于萧衡拒绝谢璎之事,也无人再提起。 程娇比所有人都晕,实在是想不清楚这谢三郎脑子里哪里有坑了,分明是之前他嘴巴非常歹毒地拒绝了那么多的小娘子,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说什么‘却之不恭’了。 屁个却之不恭! 程娇真的想摇醒他,让他收起来重新再说一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怎么就不毒了? 难道是她长得比较美,谢三郎这惯爱辣手摧花的都舍不得对她下手? 程娇频频地看向谢琅,仿佛是想在他面上看出花来,谢琅瞧见了,也冲着她挑眉轻笑,那笑容轻慢戏谑,似是潋滟光华之中带着一些邪气。 程娇不敢多看,连忙收了回来,过了会,见他没有看过来,她又看过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边上有些懵的人都仿佛悟了什么,心道原来这程五娘当真是心悦谢三郎啊! 程娇心不在焉地熬到了春日宴结束,她不敢多留,立即拉着纪青莲麻利地溜了。 出了桃林,侍女们便在那里等候。 程娇抬眼看去,却见林下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穿着一身淡青色圆领长衫,头上拿一根巾布束发,面容俊俏,姿容翩翩。 程娇见了他,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程让!程让!” 呜呜呜~ 这可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在梦中,她被逼嫁给庶姐夫之后郁郁寡欢,不到两年就病入膏肓。 在她临死之际,便是这个双胞胎弟弟闯了那梁家,带着她离开,让她临死之前,有几日清静的日子。 程让见她哭着跑过来,吓了一大跳:“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程让,有人欺负我!” 呜呜呜,程小让,你阿姐我好惨啊! “谁欺负你了?”程让面上的表情微凝,脸色有些难看,“五妹,谁人欺负你了?” 程娇眼泪猛地一停,眼睛一瞪,娇斥道:“住口,你要唤我阿姐!” “五妹!” “是阿姐!” 第6章 难道谢三郎真的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是五妹!” “叫阿姐!” 纪青莲在一旁看着这姐弟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都想翻几个白眼给这两人看了。 因着两人是双胞胎,是同一天出生的,大的那个也就大了一炷香的时间,故而一个想做兄长一个想做阿姐,非要争出一个输赢来。 真要论起来,程娇比程让出生早一些,程小让合该是屈居下首俯首称弟,但程小让自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要做兄长,程娇见此,觉得臭弟弟是想翻天了,还不赶快镇压。 程娇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她扯过一旁侍女铃铛递过来的帕子使劲地擦眼泪。 “好好好,阿姐,咱们回去吧。”程让最终是败下阵来,说罢又看向纪青莲,“纪家娘子可要回去?” 纪青莲立刻道,“我同你们一起。”她又好多话想问程娇呢。 “走。” 于是程娇与纪青莲领着侍女上了纪家马车,程让领着两家护卫骑马相护,一路往长安城驶去。 “程娇娇,你怎么回事?”一上马车纪青莲便忍不住问了。 程娇一只手靠在一个靠枕上,歪着身子,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丧气,闻声唔了声,然后将一把白团扇盖在自己脸上。 真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让她死吧。 “程娇娇,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程娇闻言,一把抓住了白团扇,只得是解释道: “我先前是觉得衡表兄好,可方才谢璎赠他如意铃时,他那副作态,分明是想拖我下水,让我挡在他前面去应对谢璎和平清王府的怒火。” “可见其人品性委实不行,要是嫁了他,指不定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若是她真的恋爱脑,为了萧衡不管不顾,今日便会与谢璎当众抢男人了。 “你说的也有理。”她也觉得萧衡那话有些不对,故而程娇否认了她不是萧衡心属之人,她没有吭声了,只是...... “那你做什么选谢三郎啊!啊啊啊,你找死啊!” “我这不是瞧见他拒了那么多小娘子,还嘴毒得将人家说得恨不得去死一死,我便想着他定然会拒绝我的,再嘴毒一点说我一顿,到时我被拒了,只能饮恨放弃,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谁知他竟然接了,还说什么却之不恭!屁个却之不恭!”程娇伸手捂住胸口,一副‘生无可恋我要死了’的样子,“纪荷花,你说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呜呜呜~~~” 纪青莲见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勉为其难不计较她又喊自己纪荷花的事情,面上的表情也是万分的僵硬:“估...估计是没有......” 程娇闻言心口更痛了,她挥起小拳拳捶了两下。 纪青莲又拍拍胸口保证道:“程娇娇你放心吧,要是你没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滚远点。” 这还是姐妹吗?怎么这么想她死? 程娇只觉得自己前途自一片凄凉:“我现在担心平清王府会不会上门议亲...到时真的要嫁予谢三郎......” 想起谢三郎的丰功伟绩,程娇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真的,她不想找一个纨绔子弟做郎君,她自己都成天想玩玩玩做纨绔,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难道一起做纨绔? 而且瞧着他那风流浪荡的模样,谁人知道他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的,给她准备了几个妹妹! “算了,我还是死吧。” “程娇娇,你别这么快就丧失斗志嘛,至少挣扎一下,说不准谢三郎只是觉得有趣,过会就忘了,再、再说不准,你生得如此貌美,谢三郎指不定对你一见钟情,此后改邪归正了呢?” 说罢,纪青莲还拿出了一把雕刻着青莲的铜镜给她,让她仔细看看自己的美色。 程娇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铜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铜镜里的小美人一张小脸就比巴掌大点,一双轻烟黛眉,一对又大又黑亮的杏眸明亮俏丽,挺巧的鼻子秀气可爱,朱唇一点透着红花色,肌肤白皙红润,看着就很健康。 她头上梳着双髻,发髻间簪着点缀着小花簪和一支桃枝,那桃枝上有五朵桃花,三朵开得正好,两朵含苞待放。 额前落下的覆额发微翘,衬得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娉婷袅袅,活泼明媚又俏丽。 程娇一向对自己的长相都是很满意的,前世她身体一直不好,身上都没几两肉,脸色也是常年苍白无血,哪里又这么健康红润,活蹦乱跳的。 “我确实极美。” 虽然十四岁的小娘子还没完全长开,但姿容已经是极佳,再过几年,在这长安城之中称不了第一,那也是最顶端那几个排得上号的美人了。 “难道谢三郎真的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纪青莲:“...对对对,指不定他就是看中了你的美貌!” 虽然人家谢三郎长得比你美,但是你高兴就好,高兴了,就别跟真的要没命了一样。 程娇欣赏着自己的美色,觉得自己受到重创的心灵被治愈了。 她长得这么美,做什么都是对的,没毛病。 另一边桃林下,客人散去,平清王府众人一错眼就不见了程娇的身影。 谢珀身伸长了脖子到处看,也不见人,于是问撑出手臂支在案几上,手心托着脑袋歪着身子喝茶的某人:“三兄,程五娘子呢?” “跑了。” 谢琅捏了捏手中的如意铃,收放在衣襟的内袋里,然后为自己斟了大半杯茶水。 修长的手指捏在精致的青玉酒杯上,衬得温润如玉,他微微抬眼,嘴角沁出了一声轻笑,凤眸微勾笑意蔓延。 “跑...跑了?”谢珀有些懵,“什么跑了?” 谢琅还未作声,便有一穿着嫣红齐腰襦裙的女子上前来,用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看着谢琅:“三郎君......” “你是哪家女郎?”谢琅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对方欣喜含羞欲答的时候,他又道,“生得如此有碍观瞻,怎地出来晃荡?” 言下之意,生得这般丑,怎么好意思出来乱晃伤人眼?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毒了。 那小娘子面上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谢珀伸手捂脸,心道,明知这人嘴毒,自己凑上来,这不是自找的吗? 谢琅也不管那小娘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起身一展自己手中的扇子,大摇大摆地离开。 谢珀见他走了,赶紧追上去:“三兄,你去哪?” “约了人吃酒去了。” “吃酒?” 吃什么酒?眼下不是该想法子娶娘子了吗?你还有心思和那群人喝酒? 谢琅合起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笑得肆意张扬:“人生在世需得及时行乐,喝个酒而已,算得什么事......” 难不成他不喝酒,那跑了的小娘子真的能看得上他了? 想到这里,谢琅心中叹气,心觉得合该多饮几杯,解一解这愁思。 “走了,你一会儿陪母亲和阿璎回去......” 第7章 阿姐,你看上哪家郎君了吗? 马车一路进了长安城,而后穿过街道一路向前行驶,先是抵达了永平侯府纪家门前,程娇带着侍女铃铛下了马车,上了自家的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临安侯府与永平侯府就隔了一条巷子,近得很,这也是程娇与纪青莲那玩在一起的缘故,没办法,打小一起长大的,再嫌弃也不能丢了。 纪青莲的想法大约也如此。 马车继续往前走去,程娇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问骑马走在边上的程让:“程小让,今日你来接我,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程让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难不成无事我不能来接你了?” 程娇嘿嘿一笑:“当然能,我家四郎如此关怀我这个阿姐,我是高兴都来不及,我与程家阿让小郎君一母同胞,情深意切,海枯石烂永不......” “停停停!”程让实在是不想听这些虚假的姐弟情。 这哪里是阿姐啊,简直就是个祖宗。 打小他都不知道被她这样忽悠过多少次了,做课业抄经书哪样不是他做的? 程娇又笑了起来:“程小让,你这样不行啊,要是有小娘子与你说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撒腿就跑,你这样,日后娶不到娘子的。” 程让直接闭嘴,他就知道他说不过她,就不要挣扎了,越挣扎越她越是来劲。 程娇见他不过了,果然也放过他了,认真问他:“家中当真没什么事?” “不知,我今日约了人去登高,听闻你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离得近便去接你归家,阿姐,你看上哪家郎君了吗?难不成是为了萧二郎去的?” 说到萧衡,程让整张脸都要拉下来了。 他一直觉得这萧二郎很是虚伪,分明是没看上他阿姐,却任由阿姐在靠近,偶尔给些温情,让阿姐以为他对她也很是在意的。 而且萧二郎那样的出身,阿姐跟着他肯定是要吃苦的。 他只希望她一直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怎么能吃那萧二郎的苦呢? 程娇想起今日的事情,顿时一阵心虚,不敢说自己将如意铃给送出去了,而且还送予了长安城之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纨绔子弟,程小让若是知晓了,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 “我没有。”虽然迟早要知道,但是晚点知道也能多快活一阵,“我已知晓那萧二郎不是个好郎君,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了?” “当真?” “当真!” 程让闻言一喜,顿时是满意了,不再纠结旁的边边角角。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临安侯府门口,程娇才刚下马车,便有一侍女匆匆迎了上来:“五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命人将五娘子的物件搬出四闲苑,搬到小清苑去!” “什么?”程娇脸色一变,隐隐的有些发黑,“你说什么?” 先前她虽然有预料那一场梦是对于未来的预示,她还不能确认是否是真的,可听了这话,仿佛是心头的那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原来的二姐名程妩,后来回来的这位真千金名曰程姝。 程姝归来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抢了她的院子,将她赶去了多年不曾有人住的小清苑去,再后来,便是抢了已经是她未婚夫的萧衡。 虽说要论被掉了包的真假千金,程姝是真千金,便是她要抢夺,也应是抢夺假千金程妩的东西才是,毕竟那些本该属于她的。 这一切与她程娇无关的。 可母亲萧氏最偏爱程妩,程妩还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妃,明年年初便会嫁入东宫,委屈不得,于是这事情最终就落到她的头上了。 既然程妩这未来夫郎是太子殿下,为何程姝不抢太子殿下嫁过去做太子妃?还去抢萧衡做什么宰相夫人? 原因也无他,因为重生的程姝知晓这太子殿下同样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嫡出皇子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掉了包,日后真相大白,这位太子殿下死得很惨。 如此,程姝只需等着程妩嫁过去,而后看着她凄凉下场便行了。 程娇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府里走去,程让、铃铛亦跟着跑了上去。 一路快跑至四闲苑,便见院中有不少侍女在搬东西,程娇怒从心起,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人叫你们搬我的东西了!” 程让这会儿也跟了上来,脸色也不佳:“尔等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这祖宗又犯了什么错? 不至于啊,若是真的犯了什么错,最多就是跪一跪祠堂抄一抄佛经,不可能是让她从四闲苑之中搬出来,赶去那小清苑之中。 “四郎君,六娘子。”众人停下行礼。 程让听出了这称呼不对:“什么六娘子?” 他阿姐分明是排行第五,称五娘子。 “四郎君,六娘子。”有一身穿蓝色交襟衣裙的妇人上前来,解释道, “今日的三娘子归来了,夫人与侯爷以及老夫人商议过后,已是让三娘子姝入了族谱,而今乃是府上三娘子,五娘子往后排一排,已是六娘子。” 五娘子六娘子这排行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出来的一个人。 这谁啊?难道是父亲在外面生的? “她是何人所生?” “三娘子是侯爷与夫人亲女,与二娘子是双生,昔日夫人生女时,生的便是双女,只是被那作贱的婢子抱走了一个,只剩下二娘子,如今终于是将人寻了回来,与家人团聚。” “还有这事?”程让一惊,“若是如此,她能回来与家人团聚确实是好事,可你们搬四闲苑的东西做什么?” 那妇人又道:“回四郎君的话,夫人怜惜三娘子在外受苦多年,如今回来了,自是要将最好的地方给予三娘子。” “旁的院子窄小也多年没有人住,便想着让六娘子让一让,将四闲苑让予三娘子......” 这话说得,程让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同意了吗?”程娇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只觉得心头血液上涌,就要七窍生烟,“我不曾应下,谁人敢搬我的东西?” “这都是...夫人吩咐的......” “夫人夫人,你让她来同我说去,现在都给我将东西放回去!若不然你们休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 “放下东西赶紧给我滚。” 眼见这些人终于是放下东西离开了,程娇眼睛一红,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掉头便往祖母的寿安堂跑去。 呜呜呜,她要去告状! 第8章 她又没有在地上滚几圈 “祖母!祖母!” 程娇一路奔至寿安堂前,未入院子先大哭,一遍哭还一遍喊道,还丝毫不影响她提着裙摆跑。 程老夫人正坐在正房明堂中,这会儿正转着佛珠,听到这喊声,手一抖,顿时一阵头疼。 刚刚喝了一口茶,便见穿着一身桃花色齐腰襦裙头梳双髻的小娘子跑了进来,那眼泪像是流水一样哗哗地下。 “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娇娇了?”程老夫人放下茶盏,面上还有些笑意,“快过来给祖母瞧瞧,你今日这打扮,可真是好看啊!” 程娇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哭得仿佛是眼睛都要瞎了,她闻声扑到程老夫人怀里,哭泣地问:“祖母,您和父亲母亲是不要阿娇了吗?这是要将阿娇赶出门去自生自灭了吗?” “?!” 什么赶出去? 程老夫人被她这话问得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人说的混账话?你是我程家女,程家哪里会不要你了,还要将你赶出去?” 程娇抬起头来,一脸愤愤:“那为何她们要将我的东西丢出四闲苑去,这不是家里容不下我了,要将我赶出去吗?” 这事,程老夫人是知晓的,她又顿了片刻道,拍拍她的手道:“这是你母亲安排的。” “母亲安排的?难不成是母亲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胡说什么浑话,你母亲怎么会不要你?”程老夫人也有些头疼,只得与她解释道,“你还不知,你母亲生你二姐的时候生的是双女,你还有个三姐,她名唤阿姝,出生之时便被人抱走了。” “你母亲怜惜她在外受了苦,想给她最好的,可这府中的院落也是有数的,位置好的院落都叫人占了,便想着让你与她换一换,你便怜惜她在外受了苦,让一让她就是了。” “若是你不愿住那小清苑,便搬来与祖母同住,你就当来陪陪祖母。” 让什么让? 程娇好悬没翻白眼。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谁人出的主意?” “祖母,出这主意的人是要害我与母亲还有三姐反目成仇吗?” 程老夫人眉头都皱起来了:“此话又从何说起?” 程娇道:“咱们府上谁人不知,我程五娘便是个小心眼的,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三姐乃是我亲生的阿姐,她能归来与家人团聚,我自是欢喜。” “若是三姐过来与我同住一处,我也甚是欢喜,可这位三姐一回来,便要抢了我住了多年的院子,将我赶走,我心中岂能不记恨她?” “既是记恨她了,哪里还当她是我阿姐,只当是与我争夺利益的仇人,哪里有半分姐妹情?” “再说母亲,她心疼三姐在外受苦,难不成我就不是她亲女了?她就一点都不心疼了,她如此抢了我的东西拿去补偿三姐,我心中岂能没有不平,对她这个母亲没有半点意见?” 程老夫人整个人都愣住,她也是知晓这小孙女的性子的,颇有些娇纵任性,心眼也小,什么都吃,就是绝不吃亏,这记恨程姝的事情,确实也是她做的出来的。 程老夫人头疼不已,直叹气:“你也勿要怪你母亲。” “你母亲是打算将你大姐的闹蛾馆给你三姐住,你父亲不愿,说要将你二姐住的绾花苑给你三姐,你母亲也不愿,你父亲母亲为此争闹不休......” 程老夫人也不想委屈了这个小孙女,可眼见儿子儿媳吵得都要打起来了,她还能如何? “此事虽是你二姐提出来的,但也是权宜之计,并无要针对你的意思。” “你二姐原本是想将她的院子让出来的,可她明年便要出嫁了,她要嫁的是太子,哪里能去偏小的院子住,若是叫人知晓了,临安侯府颜面何在?” “她也说了,待她出嫁之后,便将院子让予你。” 又是程妩! 程娇暗暗磨牙,心里恼恨得很。 要说不知道抱错真相之前,程妩是她亲姐,她应该亲近才是。 可她这位二姐披着‘贤良淑德’的皮子,干的都是算计人的事情,她小时候不知道被她坑了多少次了,哪里还敢与她姐妹情深? 而且她最恨‘贤良淑德’了。 这个国家有点像唐朝,却唤作大盛朝,皇族也是李姓,国都名唤长安城,虽然这个长安城与她前世记忆中的长安城不同,似是而非,有些同,也有些不同。 但这个时代女子过得挺自由自在的,也没有人要求女子贤良淑德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男女过不下去和离再嫁也不是很新鲜的事情。 甚至那谢三郎的母亲首阳长公主和离之后没有再嫁,独居公主府也养了好几个面首呢。 偏偏程妩就来贤良淑德那一套,她要是真的贤良淑德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个虚伪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就她一人是仙女一点都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至于你大姐那里,虽说你大姐已经出嫁,院子空着让你三姐住进去正正好,可前几日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大姐病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身体一日一日地虚弱下来,一直不见好,你父亲正为了这事情发愁......”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不能委屈,那个有人护着,只有她一个可以委屈,委屈了她,那大家就皆大欢喜,阖家安宁,世界美好。 可她住的好好的院子凭什么搬出来让给别人? 凭什么啊?! 程娇心中冷呵一声,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只能撒泼了。 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程老夫人眼皮子直跳:“你这是做什么?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也不知道她这孙女一不如她所愿就坐在地上是什么毛病。 “快起来。” “我不。” 坐在地上而已,她又没有在地上滚几圈。 当然,如果情势所需,滚几下也不是不行的。 “祖母,此事不公,孙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程娇委屈极了, “说起来,我也没欠她程姝什么,便是有人欠她,那也是父亲母亲欠她的,父亲母亲怎么不把自己的院子给她住,反而是叫我给?” 这可是我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啊! 第9章 六娘这般骄纵任性的女郎 眼见这孙女直接耍赖,程老夫人是万分头疼:“你闹我也没用,这事情是你母亲做主的,你闹你母亲去。” 真的是要气死她了,这一个个的,全是来讨债的,少生几个,她多活几年。 “母亲不疼我。”闹也没用。 程老夫人呵了一声:“所以我疼你,你就来闹我是不是?”真的是白疼她这么多年了,骂了声,“赶紧滚了。” 程娇坐在地上,小心地瞅了祖母一眼,一脸讨好问:“那祖母...这是同意了?” 说到这里,她又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祖母是世间上最善良可爱的老太太了。” 程老夫人心里头呵呵了,帮你就是善良可爱的老太太,不帮你难不成就不是了? 真的是欠了她的。 “我只答应同你父亲母亲说说,成不成可不保证。”只要这孙女不来闹她,管那一对冤家夫妻怎么吵呢! 程娇听到这里,忙是拍拍屁股起来,然后蹲在老太太前面给她捶腿,一脸讨好撒娇的模样: “祖母您是谁,您可是父亲的亲娘,母亲的婆母,但凡是您开了口,他们哪里敢不听的,您多拿点老封君的气势来。” 程老夫人很吃她这一套,不过这会儿也不能什么都答应她:“他们要是闹得太过了,祖母也没办法的。” 程娇想了想,然后提起一件事来:“祖母,阿娇和你说一件事,我、我今日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我...我给谢三郎送了如意铃...也不知道那谢三郎是不是喝酒喝傻了,竟然接了。” 程老夫人闻言一顿,有些错愕:“他接了?” 依照谢琅的身份,又生得那样一张好容色,愿意与他结亲的人家也不在少数,只是他自己不情愿,嘴巴又毒,让这些人都歇了心思。 “是啊......” 程老夫人想了想道,忽然心中有谱了:“行了,你回去吧,我知晓该怎么和你父亲母亲说了,至于你三姐,她到底是你嫡亲的阿姐,在外头受了十几年的苦,你也勿要与她计较。” 程娇笑笑:“若是她不惹我,我自然是不与她一般计较的,若是惹了,我定然也不会自己吃亏。” “你啊!”也不知道这孙女死都不吃亏的性子像了谁,程老夫人摇头,“快回去吧。” “那阿娇回去了,祖母你好好休息。” “好。” 目的达成,程娇拍拍屁股就走。 等出了院子的大门了,便瞧见程让和侍女铃铛在那等着。 见她出来,程让便忧心地问:“如何了?” “不用搬了。”幸好这俩没有跑进去影响她发挥,程娇擦了擦眼睛,嘴巴扁了扁,“程小让,以后我就是程六娘了。” “六娘就六娘,六六大顺嘛,好听。”程让哄她。 程娇噗哧一下笑了:“是啊,六六大顺,好听。” 既然已经注定的事情,不接受也没法子,开心点啦。 想到程家竟然敢将这真假千金对外成双生,程娇心中无语又担忧。 这些人倒是心大,竟然想瞒着真相将程妩嫁去东宫,也不怕犯了欺君之罪,事发之后惹怒陛下与太子。 而且尤其是这个太子也是个冒牌货,同他牵扯上,日后也没好结果,只是此事临安侯夫妇和程老夫人瞒得严实,她也只能暂时当作不知道,日后徐徐图之。 不过...程娇想到祖母说她那庶长姐程娥病了,忍不住心头一紧,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将自己摘出去,若不然怕是也会同梦境中一般,被逼着嫁过去给庶姐夫当继室。 她聪明可爱又美丽,又是侯府嫡女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给人当继室呢? 而且还是要嫁给庶姐夫,还是为了给庶姐照顾孩子牺牲一辈子,真的是搞笑了。 纪荷花知晓了,怕是要笑她一辈子。 程娇离开之后,程老夫人便让人将萧氏请了过来,对她道:“便让三娘住闹蛾馆,便说是我说的,若是侯爷不同意,便让他来找我说。” “那成。”萧氏对此是没有意见,程娥都出嫁了,院子也空出来了,本应该是让程姝住闹蛾馆的,只是侯爷死活不同意,非要空着闹蛾馆让别人搬。 想起临安侯对杨小娘以及那一对儿女的偏爱,萧氏暗暗咬牙。 程老夫人道:“听说元娘这病得有些不对劲,侯爷也正担忧着这事,你也勿要与他在元娘的事情上争吵。” 元娘,便是指程娥,她是府上这一辈序齿第一的女郎,原本她是庶出,担不起这个‘元’字,但临安侯对她偏爱非常,非要给她这个殊荣。 萧氏点头:“母亲,儿媳记着呢。” “记着便好。”程老夫人面色淡淡,“今日阿娇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谢三郎接了她的如意铃。” “什么?”萧氏惊了一下,“谢三郎吗?” 平清王府的谢三郎?首阳长公主生的那个? “正是他。”程老夫人叹气,“若是平清王府有意,将会寻我们议亲,你心里要有数,将这事情同你郎君说一说,他不敢再让阿娇搬院子。” “那谢三郎真的能看中...六娘?”萧氏有些惊喜,她也是知晓谢三郎拒了不少人的,没想到应了她家女郎,“这可是真的?若是如此,那可是喜事啊。” 程老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这般高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谢三郎身份确实不错,但他素来放荡不羁,性子也不好相与,你可是要想清楚这桩亲事值不值。” 萧氏却道:“什么值不值,六娘这般骄纵任性的女郎,若是能得谢三郎垂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程老夫人一顿,叹气:“你也勿要将她说得如此不堪,她性子是骄纵了些,但胜在聪慧灵秀,也是个好的。” 程老夫人也知萧氏不喜这个幺女,一是因为当初怀的是双胎,受尽了苦楚,二是因为这幺女与她不是一条心。 萧氏常与妾室杨小娘争宠,妻妾二人水火难容,程娇的气性,是不愿与她一起争求一个男子的爱怜,小时候就懒得搭理她这事,不如长女贴心为她谋划。 故而母女俩渐走渐远,只剩下一些薄淡的母女之义。 是的,是母女之义,而非母女之情。 第10章 她还敢来?放旺财咬她! 程娇回到四闲苑的时候,原本搬走的东西也一一归置到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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