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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被齐父齐母带回家的那天,他握着我的手,眼神中都是对我的爱意和守护我的坚定。 那时他曾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会好好保护我。 可就在孩子生下来以后,他却开始越来越忙,直到我看见声称在开会的他,搂着白晓露在商场一掷千金。 我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他只是嫌恶的将我推开,高高在上的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我。 “够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比得上露露一星半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往日的爱意如烟一般消散。 可我心底还留有一丝希望,默默的在家照顾孩子,打点他的生活,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回心转意。 可他这次居然为了白晓露,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齐父面带悲痛的低下头,声音哽咽。 “孩子是被他害死的,我们家怎么出了这样一个畜生。” “明天小文火化以后,如果你想走,就带着孩子的骨灰离开吧,是我们家愧对于你。”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朝齐父齐母各鞠一躬。 “感谢多年之前二老愿意出手相助,我要带着小文离开这里,以后不回来了,希望你们以后好好保重身体。” 4 回到家里,齐修的电话打了过来。 “唐书雪,你的戏要演到什么时候?赶紧让爸把我卡解开。” 齐修见我不说话,不耐烦的怒吼。 “闹够了没有!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离婚,反正露露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到时候你就带着你那个拖油瓶给我滚出齐家!” 我声音平静又麻木。 “孩子死了。” 他却不屑的嗤笑一声。 “你是不是还想说是我害死了孩子?” “为了拆散我和露露,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他挂掉电话,听筒传来嘟的一声。 与此同时,齐父派来的律师给我递上离婚协议。 我没有丝毫犹豫的签上名字,脑海却回想起孩子的声音。 那天是父亲节,儿子笨拙的给齐修做了一张手绘贺卡,却迟迟等不到他回家。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孩子失落的眼神。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和我玩,也不抱抱我。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抱。” 我身心俱疲,蜷缩在儿子生前的小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孩子的遗体被送去火化。 随着焚烧炉嗡的一声,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之被一并烧成一捧灰。 工作人员将一个精致的陶瓷骨灰坛递到我面前。 不久前还奶声奶气喊我妈妈的孩子,如今却变成了冰冷的坛子。 齐父齐母也擦了擦眼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们轻轻抚摸着骨灰坛。 “你将小文下葬以后,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地址,这毕竟也是我们的孙子。” 我点点头,语气哽咽。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告诉齐修孩子埋在哪。” 5 我回到家中收拾孩子的玩具和衣服。 每收拾一件东西,心脏就被尖锐的针狠狠刺穿一次。 小文喜欢的飞机模型上还有他歪歪扭扭写下的名字。 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绘本上还留着他稚嫩的涂鸦,上面写着我爱妈妈。 我的泪水落在地板上,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仿佛看见儿子朝我跑过来。 我伸手想要抱住他,却只能摸到一片空气。 我收拾好东西,在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衣帽间,顿时呕出一口鲜血。 打开的衣柜里到处都是抓痕,道道带血,小小的血手印杂乱无章的拍打在衣柜门上,不难看出经历过怎样的事情。 我一步步走过去,轻轻抚摸着柜子上的痕迹,随后一一拍照录像取证。 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完这一切的,直到我站在大门口看着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面前这才回过神。 与此同时,齐修终于回来了。 他的私人飞机落在停机坪上,刚下飞机就看见齐父齐母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 后面的白晓露面色一喜,喜笑颜开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挽上齐修的手臂。 齐修皱了皱眉,看向自己面色阴沉的父母。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书雪和小文呢?” 齐父抄起手边的藤条,对着齐修狠狠抽了过去。 “你还有脸提小文!”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儿子!孩子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带着小三招摇过市!” 齐修下意识护住一旁的白晓露,不满道, “我不就是关了他一会,马上就让助理放他出来了,你们至于这个样子吗?” 齐父捂着心脏,看着他的眼神带有浓浓的失望, “你知不知道!是我亲眼看着孩子被送去尸检的!法医在说孩子死前经历过极度的痛苦和挣扎!” 齐修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惩罚他一下,爸妈,你们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他看着爸妈脸上的悲痛,心中的不安不停涌出。 白晓露的看着齐修的变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赶忙抓紧齐修的胳膊。 “齐哥……” 没等她说完,齐修用力甩开她,冲进屋里。 却发现,客厅正中央,摆放的是小文的黑白照…… 6 一旁的律师将离婚协议书放在齐修面前,他双手颤抖的翻着协议书。 末协议书的最后一张纸上还留着我的被泪水打湿的签名。 他看着那句骨灰由我带走。脑海中回想起我平静毫无生机的语气。 齐修只感觉到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胸口闷的几乎喘不上气。 律师将钢笔递到他面前,眼神冷漠地催促道。 “齐先生,快签字吧。” 齐修还想拒绝,一个文件袋狠狠的砸到他的头上,锋利的纸尖划破她的额角。 “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他弯腰颤抖着,将文件袋打开,里面装着孩子的尸检报告和医院诊断。 “指尖指甲翘起,皮肉脱落,骨头磨损,挣扎痕迹明显,死前重度缺氧。” 齐修顿时崩溃,指尖紧紧的攥着纸张不肯松手。 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城市,我站在儿子墓碑前,烧掉了他曾经画的一家三口的画像。 眼泪无声滑落,我轻轻抚摸着墓碑。 “小文,妈妈会想你的,记得来梦里看看妈妈。” 与此同时,齐修的助理扛不住压力,交代了一切。 “那天,齐总确实让我把孩子放出可是白小姐拦住我了,说她还不解气。” “她想趁这个机会赶走夫人和孩子,想通过这件事让夫人老老实实离婚。” “她还说,那个孩子就是个绊脚石,要不是因为孩子,齐修早就和夫人离婚,和她结婚了。” 齐修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他疯了一样的冲到安置白晓露的地方,厉声质问。 “那天是不是你拦住助理,不让他把孩子放出来的?” 白晓露脸色一白,还想争辩什么,被齐修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兵荒马乱中,白晓露被急救车接走,她流产了。 医生在抢救时做的相关检查告诉齐修,白晓露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7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与唐书雪的住处,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感觉好受一点。 他想要回卧室,休息一下,可在上楼以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衣柜上。 不管是文字还是照片,都不如亲眼见证带来的震撼强大。 那狰狞的抓痕和斑驳的血迹让齐修愣在原地。 这些痕迹无一不在控诉他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事实,也展露了当时那个年幼的孩子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恐惧,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里感受生命的流逝。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痕迹,泪水一颗一颗的砸到地上 齐修悲痛的嘶吼和哭泣,疯狂的抽打着自己脸。 他不敢想象唐书雪当时看见孩子尸体时有多么绝望,更不敢想她这些痕迹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齐修抱着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那天唐书雪死气沉沉的声音。 他冲到儿子的房间,却找不到任何一件有关于孩子的东西。 齐修明白,是唐书雪把东西都带走了,因为他不配拥有儿子的东西。 就在这时,齐母让人送来一份调查报告。 照片里的白晓露衣着暴露,姿势露骨,模样放荡。 与她在齐修面前展露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数十张照片上,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个不同的男人,甚至还有几张有好几个男人围绕着她。 齐修看着这些照片,像是快要窒息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泪流满面的躺到在儿子的房间,蜷缩成一团放声哭泣。 “怎么会这样?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齐修这才明白,自己被所谓的新鲜感蒙蔽了双眼,毁掉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 8 这座小城市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我在这里买了一栋小房子,特意将儿子的房间还原,仿佛他还在我身边一样。 三个月过去,我还是经常会在梦中惊醒,泪流满面的抱紧儿子的小狗玩具。 今天下着大雨,我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发现门口趴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狗。 小狗一看月份就不大,毛发是黄色的,正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发出嘤嘤的声音。 我想起儿子的生日愿望就是想养一只小狗,可齐修嫌弃狗会把家里弄脏,拒绝了孩子的想法。 小狗此时此刻凑到了我的脚边,乖巧的蹭着我的鞋子,我心一软,将小狗带回家里。 我将小狗洗干净后吹干给他用肉汤泡了些鸡蛋黄,小狗开心的摇着尾巴,吃的很香。 吃饱喝足的小狗安静的睡去,我却轻轻抚摸着儿子的照片,低声倾诉。 “小文,你可以养喜欢的小狗了。” 我带着小狗去了一趟宠物医院检查,顺便打了疫苗,买了养狗需要的东西。 小狗才三个月大,正是粘人的时候,刚刚检查完它就摇着尾巴朝我扑来。 我给他取名叫豌豆 有了豌豆,我的生活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天我遛完豌豆回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却看见楼下有一辆汽车,那熟悉的车牌号让我浑身一震。 从那天开始,我总能在家附近发现齐修的身影。 他并不会过来打扰我,只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我也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尽量减少出门发次数,希望他能尽快离开。 9 很快我就知道了关于白晓露的判决,她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白晓露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她和齐修的事情被人如数扒到了网上。 网上掀起对他们二人激烈的讨伐,齐家也在这个时候宣布和齐修断绝关系。 “渣男贱女真让人恶心,能不能去死啊。” “为了小三害死自己的孩子,这男的就是畜生。” “女的不是什么好货色,男的更是人渣一个。” 网友在咒骂他们的同时,纷纷对儿子对离去表达惋惜和哀悼,我那多年不用的网络账号里挤满了安慰与祝福。 齐修自然也能看到网友对他的咒骂,甚至他在跟着我的时侯还会被人认出来,遭到路人的指责。 或许是承受不了路人的辱骂,他渐渐的不再跟着我,只是每天都通过社交账号给我留言,倾诉自己的后悔和思念。 我不想看见他的消息,干脆注销了自己的账号。 直到一次深夜,我因为睡不着,带着豌豆出去散步。 齐修正醉醺醺的坐在楼梯台阶上,听见有声音,他直愣愣的朝我看了过来。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抬腿想要绕过他离开,可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声,泪俱下的对着我忏悔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害死儿子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儿子,后来我让助理去开门了。” 他的手抓得很紧,我挣脱不开,气愤的甩了他一巴掌 “那你告诉我,儿子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值得让你用这种方式惩罚他? “既然你让助理开门了,儿子为什么没有被放出来?” 他哑口无言,低着头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都是白晓露,是她让助理晚一点开门。” 10 我闻言一脚踹在他身上。 “她为什么能指使你的助理?难道不是你的偏心和纵容给了他们讯号?” “只是因为小情人一条破丝袜,你就能对自己儿子下手,你不配做人!” 他绝望又痛苦的哭泣着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他被你挑唆,故意给白晓露难堪,所以才想吓唬吓唬他。” 我被他气笑了,又狠狠给了他几个耳光,他被我打的嘴角出血,浑然不觉的攥紧我的裤腿。 “齐修,你的意思是,儿子必须欣喜的接受一个欺负他妈妈,教唆他爸爸惩罚他,破坏他家庭的小三?” 齐修被我质问的哑口无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我没想离婚,我还是爱你的,只是…” “只是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了激情,你觉得索然无味,所以在外面寻找刺激。” “更何况齐家有恩与我,哪怕你出轨,看在恩情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轻易提离婚。” “你觉得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无人依靠,只能依附与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我毫不客气,将他心底阴暗的想法揭露出来。 他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最后哀求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真的知道自己错的太离谱了。” 我冷漠的踩在他的手背上,眼神里都是厌恶。 “齐修,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我相信儿子也不愿意看见你这个亲手害死他的人,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齐修哭的涕泗横流,我嫌恶的抽开腿,无视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转身离开。 11 儿子去世三年以后,我终于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只是儿子的相片一直摆在家里的正中央,我有什么事情都会朝儿子的相片倾诉,仿佛他就在静静的听着我说话一样。 我开了一家托管班,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我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托管班也越开越大,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开一家分店的时候,托管班却突然出事了。 几个家长突然在网上直播,声泪俱下的控诉我虐待儿童。 “这里的老板打我们家孩子,给孩子打的浑身上下又青又紫。” “他们家给孩子吃的都是发霉的猪肉和烂菜叶子啊!” “丧尽天良啊,求求大家救救我们的孩子!” 舆论发酵的很快,事关孩子,大家都非常关注这件事。 这几位家长甚至播出了孩子浑身青紫的照片,以及所谓的偷偷潜入托管厨房拍摄的食品照片。 我的个人信息也被人放在网上,很快大家就扒出我之前的事情。 舆论原本在等待事情的调查,可突然有水军下场。 “是不是这个女人故意害死孩子,然后嫁祸出去的?” “说不定这就是个娇妻,为了挽回老公害死自己的孩子。” 我看着这些带节奏的话顿时怒火中招立马通过托管班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声明通告,将当时法院的判决发了上去。 “造谣诽谤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对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报警。 很快警察就查到了水军的ip地址,将那几个胡乱造谣的人抓了起来。 经过审讯才知道这几个人是专门收钱办事的,而给他们钱的正是出狱不久的白晓露。 我当时只想找她报仇,恨不得和她同归于尽。 还是我的助理,那个年轻的小姑娘拉住了我。 “姐,你不值得为这样一个人渣搭上下半辈子。” 12 我冷静下来,开始着手处理这些事情。 为了给大家一个真相,我特意申请了对托管班的各项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我开设的托管班各项指标都很优秀。 至于打孩子的流言蜚语,我选择报警处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孩子身上确实有青紫的伤痕。 只是通过一生鉴定这些伤痕是新出现的。 我拿着这些证据,向法院提起对这几位家长的控诉。 他们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在牢狱之灾面前,他们涕泪横流的求我原谅,并且将指使他们的人供了出来。 果不其然,又是白晓露。 与此同时,齐修也找到了我,他想帮我澄清网上的事情。 他嘴唇嗫嚅,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 “白晓露出狱以后来找过我,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见她。” 我对于他和白晓露的事情并不关心,只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证据也有了,这里不需要你。”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对不起,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弥补你。” 我神色冷淡。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将这些证据发到了网上,由于之前的那些事,网友对白晓露更是喊打喊杀。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吧?把人家孩子害死了,还用孩子的死给妈妈泼脏水。” “又蠢又毒又贱,真不知道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泥头车在哪?来活了,这边撞一下。” 我本以为白晓露会就此销声匿迹的龟缩起来,可没想到她居然约我出来见面。 或许是怕被人认出来,她戴着墨镜和口罩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她一进来便恶狠狠的瞪着我。 “唐书雪,现在你满意了?” “你把我弄的声名狼藉,齐修也不肯再见我。” 我被她无耻的逻辑气笑了,反手狠狠给了 几个耳光。 “难道是我逼你做的小三?” “你杀了我的孩子,还有脸跑到我面前来叫嚣,反正孩子没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难道你不怕我对你下手?” 我眼睛里的恨已不似作假,她被我的眼神烫到,目光闪躲。 “可是我也流了一个孩子呀,我们这算扯平了。” 13 我看着白晓露的眼睛一字一句。 “那是你活该。” 她见我油盐不进,顿时气急败坏的拍了桌子。 “唐书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难道还不够吗?” “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我猛的站起来,扯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她被我打的连连尖叫。 白晓露狼狈的坐在地上,看着我的眼神既惊恐又怨毒。 “白晓露,你应该庆幸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她似乎害怕我再次动手,拎起包打开包厢门才敢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白晓露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所以我首先给自己雇了两个保镖。 可是这天还是发生了意外。 由于托管所的工作性质,我们会提前吃完饭。 这天我和员工们刚刚吃完饭不久,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绞痛,更有些年纪大的工作人员开始呕吐昏迷。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拨打了120,找来换班的老师帮忙照顾这里的事情,和员工们一起上了救护车。 还好经过洗胃以后,所有人都没有大碍。 “你们应该是误食了毒蘑菇,所以才会食物中毒。” 医生翻着手里的资料向我解释,可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托管所的食材都是统一订购的,怎么会有毒蘑菇? 我想提供监控的时候,却发现监控不知道被谁切掉了电源。 面对前来的问话的警察和检查人员复杂又同情的目光,我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电源虽然被破坏了,可监控有内置电池,把存储卡取出来应该就可以看见发生了什么。” 14 :既然知道白晓露要对我下手,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防备措施。 存储卡里调出的视频完整的还原了下毒的经过。 这个人鬼鬼祟祟掏出一个杯子,里装着浑浊的液体。 他趁着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将这一杯子的水都倒进了汤里。 警察当即就将汤取样带回去调查,果不其然,里面有毒蘑菇的成分。 下毒的人是前不久新招来的员工,他面色惨白的被警察带走,很快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白晓露给了他五十万,让他给食堂下毒。 他愧疚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解释。 “那个蘑菇我认识人吃下去只会上吐下泻拉肚子,不会闹出人命。” “家里实在缺钱,儿子还想在城里买房,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可就当警方想把白晓露抓捕归案的时候,却有人替她顶了罪。 他自称是白晓露的男朋友,因为他想替白晓露报复我,所以才找人给我的食堂下毒。 可根据私家侦探的调查,白晓露给一个暴发户当了小三,可这个男人只是他花钱买来顶罪的工具而已。 我自然不会放过白晓露。 我让私家侦探拍了许多照片和视频,将这些东西匿名给了这个男人的原配。 我在当地的新闻上看见了白晓露的名字。 原配收到东西以后找人跟了他们一段时间,随后用这些东西和男人离婚,还把男人给白晓露花的钱要了回来。 这个男人本就是入赘,以为白晓露想上位才偷偷把这件事捅出去。 视频里的男人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殴打着她。 “你当年的事谁不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14 接二连三的负面新闻让白晓露在当地无人不知,她一出门就有人认出她,对她奚落嘲讽。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再看见她,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可还是出了意外。 昨天我收到一个短信,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址。 看见照片的那一刻,我的大脑瞬间空白,照片上是儿子的骨灰坛。 照片下面附赠了一句话和一个地址。 “如果你想要回你儿子的骨灰,晚上10点来这个地方。” 晚上十点,我按照导航找到这处废弃的厂房。 我刚刚来到指定的地方,就看见白晓露带着几个混混在那里等我。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怨毒。 “唐书雪,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儿子对骨灰呢?” 我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她得意的大笑。 “让我满意了,你儿子的骨灰自然会还给你。” 随后她对着那几个混混下达命令。 “去吧,好好关照关照唐小姐,多拍点精彩的东西。” 几个小混混狞笑着朝我走来,外面却突然传出警笛声。 白晓露面色扭曲的看着我。 “你居然敢报警,你不想要你儿子的骨灰了?” 我也有些意外,这次我的确没有报警。 因为我想抓过她确切的犯罪的证据,所以我只是让保镖守在外面,在身上带了通讯耳机保持联系,确保自己的安全。 白晓露知事到如今自己逃不了,她猛的将儿子的骨灰坛朝我扔过来,我赶忙冲上去想要接住。 就在这个时侯,她拔出匕首,恶狠狠的朝我扑来。 寒光一闪,一个人影挡在我目前,匕首直挺挺的插在他的胸膛上。 这时我才认出,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居然是齐修。 他朝我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解脱。 “我终于保护了儿子和你一次。” 我看着他轰然倒地,警察一拥而上,将这群人抓住。 齐修最后还是因为抢救无效而离世。 白晓露因为行为恶劣,屡教不改,且杀人证据充分,被判处死刑。 法院宣判的那天,正好是儿子重新下葬的日子。 我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墓碑,恍然间感受到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脸颊。 我娘成了将军 ----------------- 故事会_平台:阅界视窗 ----------------- 1 家母曾是侯府主母,后来沦为一纸休书上的笑柄。 满京城都支着耳朵,等着听她穷途末路的下文。 但她着实辜负了众人的“期望”。 既未能让高高在上的前夫有半分悔意,也未能引得哪家才子为她折腰。 她离开京城时,只有一个萧索狼狈的背影,活像一只被逐出家门的败犬。 数年后,我的命运也被人摆布,一纸婚书将我许给了伯爵府那位臭名昭著的公子。 他衔玉而生,金尊玉贵,却偏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早就把身子骨淘换空了。 大喜之日,迎亲的唢呐吹得天响,我端坐于花轿之内,袖中藏了一柄冰冷的匕首,准备了此残生。 不想,轿身猛地一顿,轿外瞬间人声鼎沸,马嘶四起。 混乱中,轿帘被一柄长剑的剑鞘悍然挑开。 马上端坐的,竟是我那位被休出门的母亲。 那个曾如败犬般离京的女人,今日,竟是纵马归来,为我抢亲。 1 我六岁那年,父亲说要给我娘一封休书。 他罗列我娘的罪状,说她触犯了“七出”里的四条。 忤逆公婆,善妒,口舌招摇,最要紧是,没能为他生下儿子。 祖母冷眼瞧着我爹发作,等他声嘶力竭了,她才慢悠悠地开了金口,字字句句都像裹着蜜的刀。 “这样吧,你给夫君磕个头,认个错,往后收敛性子,安分守己,再开枝散叶,为他添几个男丁,允他纳几房贤良美妾,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你看如何?” 我娘的眼圈都红了,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 祖母又叹了口气:“女人家,一旦被夫家休弃,往后的日子比浸猪笼还难熬,你这又是何必?” 我娘依旧不语,我爹的耐心彻底告罄:“母亲!跟她费什么话,她想死,就让她去死!” 最后那个“死”字,像一根针,扎破了我娘眼底最后一点留恋。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苍凉:“我当侯门公府的男子有何不同,原来剥开那层锦绣皮囊,内里的芯子都是一样的货色,凉薄又自私。” 我爹被戳到痛处,面目都有些扭曲:“你一个江湖草莽,若不是我抬举你,你以为凭你那走镖的出身,也配踏入我侯府的门楣,做我的正妻?” “翟望若!在你眼中,我嫁你为妻,是麻雀飞上了枝头,还是雄鹰折断了翅膀?” 行镖的人,以四海为家。我娘为了我爹留在这座深宅里,从此便没了家。 她蹲下来,把颈间那块温润的羊脂玉佛牌摘下,仔仔细细地给我戴上。 她摸着我的头发,一遍遍地在我耳边说,对不起。 那天的日光太盛,晃得人睁不开眼,记忆里只剩下她转身离去时,那个被日光拉得老长老长的、孤单的背影。 爹很快就娶了新人,是祖母千挑万选的世家贵女。 继母待我,说不上亲近,也谈不上刻薄。 这世上,理应真心待我好的,不过两人。 一个头也不回地走了,另一个,则对我熟视无睹。 我的心神有限,所以记仇也得精打细算,把账都归到一处。 譬如,继母给我的所有冷遇,我都记在了亲爹头上。 在下人面前,她是说一不二的主母;可到了我爹跟前,她便温顺得像只猫,连爪子都收得妥妥帖帖。 倘若我那亲生父亲对我尚有一丝怜惜,她又怎敢给我脸色看? 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孱弱孤女,所能做的最激烈的报复,便是在他心血来潮,摆出慈父姿态对我长篇大论时,低下头,悄悄地翻上几个白眼。 实在无趣,也毫无用处。 我摊开那本《女诫》,满篇的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被雨水冲刷过去。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女人,抛下我之后,她过得怎么样? 是重获新生,还是遭了报应? 一想到“报应”二字,我心里一紧,忙翻出那个记仇的小本子,把我记在她名下的那几笔,用墨团涂得一干二净。 老天爷,我求求你,那些都一笔勾销吧。 请你,务必让她过得比谁都好。 我攥着胸口那块温热的羊脂玉,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描摹她的样子。 孩童三岁记事,从三岁到六岁,我有整整三年的光阴来记住她。 可如今能清晰回想起来的,却只有她的笑脸。 她一定是极爱我的。 所以才没舍得,带我一起去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祖母时常告诫我,这高墙之外是另一个天地,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用命去换。 能在这院里做个安稳的闺秀,已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 “别动那些歪心思。”她捻着佛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墙外头不是人待的地方,踏出去一步,就是剥皮拆骨,碾作尘泥的下场。” 我信她的话,我向来胆小,死则死矣,但不想被碾作尘泥。 及笄那天,我的婚事定了下来。 我的未婚夫婿,出身倒是不俗,据说是荣伯府的嫡长。我对他所有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 可这个名字,在京中闺秀圈里,已是如雷贯耳。 我的手帕交们听闻后,皆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惋惜。那个人的风评,早已污浊不堪。 她们说,他府里的美貌丫鬟,没一个能逃过他的染指,后来更是荒唐,连眉清目秀的小厮也不放过。 “你父亲和……夫人,怎能将你许给这种人?”她们替我愤愤不平。 一腔怒火烧到喉间,我撑着这口气,径直冲向继母的院子。 可刚到院门口,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就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将我的怒火浇得一干二净。 那股气散了,沉甸甸地坠在心口。 是啊,谁在乎呢? 从我那亲爹数起,再到府里的叔伯长辈,但凡有一个人将我放在心上,这桩婚事便成不了。 我折返回房,找出那本蒙尘许久的记仇本,将这笔债,一笔一画地,算在了那个女人的头上。 可落笔的瞬间,她离去时那双通红的眼又浮现在眼前。我烦躁地蘸饱了墨,将那行字涂成一团漆黑的墨渍,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爱与恨,都成了悬在半空的心事,不上不下,磨人得很。 我听人说过,那些流连烟花地的男人,身上最容易不干净。 那种腐烂的病,会从他身上,过到我身上。然后,我只需静静等着,看那烂疮一寸寸爬满我的皮肤。 这大概,就是祖母说的“碾作尘泥”吧。 三年之后,我十八岁,那便是我化作尘泥的年纪。 我又提起笔,想给自己写一封遗书。 可写给谁看呢?这世上,似乎并无一人会为我展信。 那便写给自己吧。 我找出一个旧匣子,将遗书和那本记仇本一并锁了进去,打算出嫁时带上。 做完这一切,我彻底安静下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 父亲夸我有了长姐的样子,祖母也说我沉稳了许多。 只有继母,她的目光依旧淡淡的,我看得出,她活得也并不快活。 当然,每个人的快活本就不同。 譬如我的丫鬟棠梨,她的家乡遭了灾,亲人尽丧。逃荒路上,她从不敢睡沉,生怕被人群抛下,沦为野兽的口粮。若是再饿一些,她或许会成为人的口粮。 她只能远远地跟在队伍末尾,直到被卖给人牙子,她才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对她而言,吃饱穿暖便是天大的幸福,夜里打起鼾来,声若奔雷。 我不嫌她吵,那鼾声里有人间的烟火气,竟有些安稳。 二妹妹却不喜欢。 她时常抱着我给她缝的丑娃娃,溜到我房里来睡。 继母的心思全在三弟弟身上,二妹妹虽是她亲生,却也分不到多少暖意。 我总觉得我与她,是同病相怜。她却不这么认为。 她最是讨厌自伤自艾。 她娘不陪她,她便找个人陪她睡觉,目的达到了,便没什么可伤心的。 她说,能解决的烦恼,就算不得烦恼。 我很难相信,这话出自一个八岁的孩子之口。 我觉得她比我更像个大人,她听了,只是撇撇嘴,说:“那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她板着小脸,有条不紊地爬上我的床,给她的丑娃娃盖好被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同我道晚安。 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沉沉睡去。 我听着窗外雨点击打在芭蕉叶上,声音沉闷,汇聚成水流,再重重砸进地面的水洼里。 睡着前,我忽然在想,我这日复一日的消磨,究竟是水滴石穿,还是积羽沉舟? 院子里的枯荣换了三轮,时光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我将目光投向头顶那片被屋檐裁成方块的天空。 那个女人也曾领着我坐在这里,她望向天空时,眼里是藏不住的辽远,可一低头看到我,那份辽远就化成了柔软的笑。 我明白,这四方庭院再大,也困不住一颗向往天空的心。 爹的手腕上曾栖过一只鹰,而我的存在,便是那根拴住利爪的绳索。 二妹妹已经十一岁了,早就丢开了那个破旧的娃娃,也不再半夜偷偷溜进我的房间。 她学着我的样子坐下,却撇了撇嘴: 「姐姐,这天有什么好看的,就这么一小块。」 「嗯,不好看。」 「我将来要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真正的天。」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为了嫁人。」 她的眉眼,既不像爹那样刻板,也不似继母那般平和,分明是那个女人的翻版。 我笑了笑。 「好,你要替她去看看,那片最辽阔的天空。」 继母近来为我的婚事忙碌,言语间总不离此事。 嫁衣的图样,凤冠的款式,还有那长长的嫁妆礼单,都摊开来让我一一细看。 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多半是这般模样,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刻薄非亲生子女的毕竟是少数。 如那个女人一般,执拗地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是凤毛麟角。 我分不清哪种活法更高明,只知道她们的眉宇间,都锁着化不开的愁绪。 这高墙深院的规矩,是无形的锁链。 我本该有的少女活泼,早已被消磨殆尽,她们也总是意兴阑珊。 即便如此,我仍固执地认为,这样的日子,总好过院墙外那风雨飘摇的世道。 婚期日渐逼近,关于那位未婚夫婿的传闻也愈发不堪。 他近来闭门不出,对外说是静心备婚,实则病体沉疴,正苟延残喘。 传言说,京中名医已踏破他家门槛,药汤如流水般灌下,病情却未见分毫起色。 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株巨大的、腐烂的菌菇,菌盖上长出了一张人脸,正流着涎水,痴笑着向我靠近。 我尖叫着醒来,冷汗浸透了中衣,恰好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二妹妹满面潮红地冲了进来。 她高声喊着:「姐姐,大捷!我们打赢了!」 她说的是朝廷与北狄的战事。 纠缠十余年的边境烽烟,终以我朝大胜落幕,凯旋之师不日便将还朝。 二妹妹兴奋得语无伦次,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场决胜之战,我军如何神勇,如何长驱直入,阵前斩将。 我心乱如麻,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那位阵斩北狄主帅的,是位女将军,姓叶。 那个女人,也姓叶。 可我的脑海里,只有那株腐烂的菌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为什么偏要将我嫁给那样一个人? 他们分明是知道的,那不是婚嫁,是送葬! 什么凤冠霞帔,什么十里红妆,那些华美的东西,哪一样能换回我的命! 我将脸埋进锦被,压抑地痛哭,棠梨站在一旁,咬着嘴唇劝我:「姑娘莫哭,大不了……大不了洞房那晚,奴婢替您,灯一吹,谁又能分得清……」 「胡说什么!」 棠梨不过十四,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拭干泪,心中却已铸成决绝的念头。既然横竖是死,那便要死得其所。 出嫁那日转瞬即至,二妹妹竟也红了眼眶,我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她要按时吃饭。 大堂兄将我背上花轿,轿帘垂落的瞬间,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无人知晓,我的袖中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我径自掀了盖头,抽出匕首,在抹过脖颈与刺入心口之间犹豫。 轿身摇晃,刺心口怕是会失了准头,可抹脖子,血溅三尺的场面是否太过狼狈? 正当我迟疑之际,轿子猛地一停。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喜娘隔着轿帘解释,说是迎面撞上了凯旋的军队,我们的仪仗需得避让。 我悄悄掀开侧窗的帘子一角,极目望去,玄甲组成的铁流缓缓而来,为首的将领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头盔的阴影遮住了面容,只余一个坚毅的下颌轮廓,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我放下帘子,重新握紧了匕首,对准心口的位置。 我不想无声无息地病死在后宅,被父亲和祖母用一句「水土不服」或「失足落水」轻易抹去。 我偏要死在这大红的花轿里,死在满城瞩目之下,要让这桩婚事,成为他们一生都洗不掉的污点。 马蹄声越来越近,士卒整齐的脚步声已在轿外响起。 他们停下了。 随即,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齐喝,直冲我的耳膜: 「恭贺新禧!」 我的手开始发抖,匕首的尖端也跟着颤动,我知道自己绝没有力气再刺第二下。 所以这一下,必须精准无误。 一滴泪滑落,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其实,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疼。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响起,轿帘应声而裂,一枚石子精准地击中我的手腕,匕首脱手飞出。 轿外,立着一个人。 那人眼尾有一道旧疤,像是被风沙雕刻而成,一身洗不尽的沙场戾气,凛然不可侵犯。 她朝我伸出手,声音沙哑:「思颐,我来接你。」 我怔住了。 周遭瞬间乱作一团。 喜娘的尖叫,家仆们高喊着新郎官的名字要去报官,还有她身后那些甲胄在身的亲卫,拔剑出鞘,护在她身侧。 那架势,仿佛谁敢上前一步,便要血溅当场。 我走出花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被风霜侵蚀过,被刀剑洗礼过。 和我记忆深处那张明艳的面庞,已不甚相似。 我从她身旁走过,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向前走。 无人敢拦,因为她手持一杆红缨枪,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一边走,一边扯下头上沉重的珠冠凤钗。 然后,开始解身上的嫁衣。 先是霞帔,再是最外层那件刺目的红色喜袍。 我听见她骤然加快的脚步声,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中衣的盘扣时,她的大手覆了上来,将我的手牢牢握住,再也动弹不得。 我试图挣扎,却被她一把揽入怀中,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揉进她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思颐,我回来了。」 不知为何,就是这句话,让我所有紧绷的防线,瞬间崩塌。我伏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不知是哭我这十数年,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看烛火摇曳,听冷雨敲窗,在这金玉堆砌的牢笼中,麻木地等待腐烂的命运。 还是哭她,在风沙漫天的边关,伴着孤烟落日,听着猎猎旌旗,于尸山血海中搏杀,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再见天光。 她的铠甲冰冷坚硬,我的泪水落在上面,被日光一照,便蒸发成虚无。 我张了张嘴,想唤她。 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一声「娘」。 我们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我怕眼睛一闭一睁,怀抱的温度便会烟消云散,只留我一人,继续在这寒凉的人世间,溃烂生疮。 恍惚中,我听见她在我头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说:「睡吧,思颐,我守着你。」 窗外的嘈杂将我从混沌中唤醒。 棠梨守在榻前,见我睁眼,通红的眼圈里又蓄满了泪。 「姑娘,」她声音发颤,「您总算熬过来了。」 我心头一松。 昨日种种,并非南柯一梦。 周遭的一切都透着陌生,棠梨低声解释: 「将军说她初返京城,府邸尚未备妥,便暂且委屈咱们宿在客栈。」 「她人呢?」 「天不亮就入宫面圣去了。将军说,要去为您退了那门亲事,再把您堂堂正正地从翟家接出来。」 此等事,谈何容易。 我无言,由着棠梨为我梳洗。刚收拾妥当,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 战赀囘傅鴷嘖嶁忋貈呋锨壙馀掁棔隰 推开窗棂,一张熟悉的面孔刺入我眼中——是我的继母。 2 她身后跟着一众家丁,身侧却是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 再往旁看,一个面色蜡黄、眼下乌青的男子瘫坐在椅子上,脚踝上还缠着渗血的纱布,正是那个痨病鬼。 他们显然是为我而来,却被几名护卫拦在客栈门外,寸步难行。 那些护卫甲胄在身,一看便知是沙场上走下来的,仅凭那股煞气,就让侯府的家丁们腿肚子发软。 那锦衣妇人气得发抖,尖声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她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子,竟敢当街抢亲,险些害死我儿!京城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今天便是舍了这张老脸,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我儿讨个说法!」 护卫们面无表情,回应她的,是出鞘半寸的刀锋,寒光凛冽。 皇权在上又如何?军令如山。 棠梨在我身后小声惊叹:「将军的人,好生威风!」 锦衣妇人见状,虽满心不甘,却也到底不敢真往刀口上撞。她狠狠瞪了继母一眼,继母会意,朝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上前一步,扬声道:「大小姐,老奴说句公道话。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与荣伯府公子的婚书已在官府过了文书,便是差了拜堂的礼数,也已是荣府的人了。您这样躲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快快随公子回家去吧。」 我扶着窗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棠梨连忙扶住我:「姑娘别听她的,将军定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手握兵权的将领,最忌行事张狂,功高震主。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甫一回京,便在光天化日下劫走了我,已是行差踏错。 我素来是个无用之人。 她是于刀光剑影中挣出一条血路的沙场将军,我是除了了此残生再无他法的深闺弱女。 若为了我,断送了她的前程,史书工笔下,我的名字怕是要遗臭万年。 我一阵恍惚,袖中的一方丝帕滑落。我想伸手去够,身子却被棠梨死死抱住。 那方绣着青莲的帕子,眼看要坠入尘埃,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 那手掌心带着薄茧,与精致的丝帕格格不入。 护卫们齐刷刷地收刀行礼,声如洪钟:「将军!」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落在那人素净的脸上,和她眼角那道无法忽视的疤痕上。 她一言不发,仅仅一个眼神扫过,那锦衣妇人便吓得倒退了半步。 唯有我的继母,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帕子,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热闹。」 继母一见叶箐,便垂下眼帘,任凭锦衣妇人如何示意,也再不作声。 街上明明围满了人,此刻却鸦雀无声,仿佛这方天地都被无形的气场笼罩。 叶箐旁若无人地走来,踏上客栈台阶时,她脚步一顿,回身道:「都散了吧,圣旨片刻就到。」 话音一落,她便径直上了二楼。 她的步子很轻,可这客栈老旧的木梯,依旧被踩出「吱呀」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 她曾教我读「扁舟逍遥,不问俗事」,我却总被窗外振翅的蝶影勾了魂,央她陪我嬉闹。她便放下书卷,含笑领我奔向花圃深处。 直到今日我才懂得,她可以是那个吟诵着逍遥游的叶箐,更可以是那个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叶箐。 屋门明明敞着,她却驻足在门槛外。 「思颐,我能进来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喉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叶箐眼中的光黯了下去,轻轻叹息。 「那你……」 「您请进。」 她欲转身,我忙开口,两人的话撞在了一起。 或许是久别重逢,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竟是无措的生疏。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旁的棠梨看看我,又望望她,在这凝滞的气氛里如坐针毡,终于找了个添热茶的借口,逃也似的出去了。 叶箐沉默了片刻,走到床沿坐下,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衣衫褪下,她削瘦的背上,新旧伤痕交错,宛如一幅狰狞的舆图。 「药酒在桌上,帮我揉开。」她的语气平淡如水。 当街夺亲,行事何其惊世骇俗,天子不能不罚。 可她又是国之利刃,无可替代。于是,本该问罪的廷杖,换作了三下御赐的鞭笞,隔着厚重的甲胄,由皇帝亲信的内监执行。 虽未皮开肉绽,可三道紫黑的鞭痕覆在累累旧伤之上,依旧刺目。我为她推着药酒,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懑:「他怎能如此待你?您刚为他立下不世之功!」 叶箐的肩头微微一动,似是想笑。 「这已是天大的恩赏了。」 这三鞭,是明罚,暗保。是君王用以堵住满朝非议,护住她军功与封爵的唯一法子。 上好了药,棠梨适时地端着茶点进来。 叶箐将中衣的系带束好,示意我们都在桌边坐下。 「今日府门前那一出,你们看懂了多少?」她呷了口茶,淡淡地问。 棠梨想了想,试探着说:「是想把姑娘您逼出来,好当众羞辱一番?」 叶箐摇了摇头。 「翟家与荣伯府,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我让他们在全城人面前丢了颜面,这口气若是不出,往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可他们又不敢明着与我为敌。我刚平定南境,圣眷正浓,他们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怕贸然出手,反倒成了皇上用来敲山震虎的那只鸡。所以,派两个妇人出来闹一场,是最好的一步棋。 「进,可以借此探探皇上的态度;退,也能将一切归咎于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与家族无关,有的是回旋余地。」 我瞬间便通透了: 「这就像两家邻里起了争执,男人不好出面撕破脸,便让家里的婆娘去对方门口哭骂。骂赢了,自家占了理,男人脸上有光;骂输了,男人再出面呵斥一句『无知妇人』,把人拉回来,事情也就过去了,左右不亏。」 棠梨恍然大悟,一拍手: 「难怪!我就说那荣伯府的夫人哭得比她儿子还惨,那小伯爷被抬着,风一吹就要散架似的,倒像个幌子。原来都是算计好的!」 她说完,又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不过将军,您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我和姑娘往后都住在您这内院里,有您护着,想来也用不上这些弯弯绕绕。」 叶箐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我身上。 「因为,往后的日子,不能再躲了。」 圣上的旨意已经到了。 叶箐加封为乐安侯,而我,脱离翟家宗族,归于她的名下。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翟家女,也无伯府妇。 唯有叶思颐,天子亲封的,乐安县主。 定远侯府邸落成那日,我与棠梨随叶箐一同迁入。府内诸事,叶箐几乎都放手于我,唯有一条,所有新入府的仆役,都需经她亲自过眼。 棠梨从贴身丫鬟一跃成了管事姑娘,起初的欣喜没能维持几天。叶箐时常会唤她去问话,自那之后,她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事事都办得周全妥帖,只怕叶箐问起时,自己有半点疏漏。 叶箐其实从未苛责过她,连重话也鲜有,但棠梨却不愿被叶箐看轻,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只会偷懒的愚笨丫头。 她陪我走过八年,在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上,一向是能躲就躲,我从未见过她这般专注的模样。 我愈发真切地感受到,如今的叶箐,已非昨日的她。 世人称颂的那些女子德行,在她身上再也寻不到踪迹,可这个世界,却真真切切地将她高高捧起。 再无人会议论她的容貌、她的来处,或是她曾为侯府弃妇的过往。更多的人,在揣测她的意图,渴望与她结交,或是期盼得到她的青眼。 我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只因我是定远侯十月怀胎,亲生的独女。 以我亲身体会而言,有一个位高权重的母亲,远比有一个同样地位的父亲要舒心太多。 叶箐除了督我读书习武,其余琐事几乎从不干涉。 我的婚嫁之事,她更是再未提及。 那段为拒嫁痨病鬼而寻死的日子,恍若隔世,可每每想起,依旧心有余悸。 若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我又该如何? 叶箐将我的惶恐尽收眼底,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我出游。 我利落地束起长发,换上一身劲装,窄袖的设计让行动轻便了许多。 到了京郊,叶箐为我牵来一匹温顺的小马驹,最适合初学者。 「思颐,为它取个名字吧。」 小马驹的眼眸清亮,我抚着它柔顺的鬃毛,道:「便叫犀尘。」 棠梨闻言打趣:「那岂不是要喷嚏连天。」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叶箐含笑解释,「既是天上的仙驹,想必能护佑思颐一世平安。」 得了新名的小马驹欢快地踢了踢蹄子,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混杂在一处,格外清新。 我问叶箐:「有娘亲在,我还能有什么不平安?」 这次,换作她怔住了。 良久,她才轻柔地抚了抚我的发顶:「总是这般心软,可不大好。」 「我原谅你,并非因为心软。」我道,「我从未真正怪过你。」 风拂过,叶箐幽然一叹:「我知道。」 棠梨在一旁揉着眼睛,小声嘟囔:「怎么回事,就我一个人被风迷了眼。」 自那日后,叶箐时常赠我礼物。 从缘玉轩的碧玉耳坠,到宝祥楼的蝶恋花金步摇,再到鲛绡阁的香云纱……各式珍奇送了个遍,又亲手为我缝制了一个荷包。 她久不碰针线,指腹布满厚茧,那荷包做得自然谈不上精致好看,我却日日佩在腰间,珍爱异常。 K兔] 第1章 先将这如意郎君截下来再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酒过几盏,气氛正佳,桃林下的小娘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酒闲聊。 正值三月之春,春光灿漫,林间的桃花开得正艳,风来时桃花纷纷,舞姬在空地上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彼时,一个身穿青绿齐胸襦裙的小娘子跪坐在一张案几边上,伸手使劲摇身边已经趴在案几上的醉鬼。 “程娇娇!程娇娇!” “快醒醒,萧二郎来了!” “萧二郎来了......” 耳边的叫唤声不绝,身体似乎也被大力地摇晃,程娇觉得自己像一枝树枝,被大风摧残得仿佛都要折断了。 睁开眼时,一个点着桃花妆梳着双髻的女子映入她眼瞳中。 “程娇娇,你终于醒了。”那女子松了一口气,嘴里开始叭叭,“你再不醒,萧二郎就要来了,到时被那谢璎抢了先,岂不是让她将萧二郎给抢走了吗?” 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正摩拳擦掌准备抢男人似的? 程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日光灼灼刺得她眼睛酸疼。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小娘子有点眼熟,有些迟疑地开口:“纪荷花?” 对方闻言,当场就气鼓起脸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程娇,你若是再唤我纪荷花,休怪我不顾姐妹之情,与你恩断义绝!” 火气这么大? “纪青莲?” 小傻子是真的纪青莲啊?! 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见到纪青莲了? 难道纪青莲也死了? 她记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还听说纪青莲新婚郎君一心只有他心爱的表妹贵妾,要追求真爱,扬言要休妻呢! 纪青莲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愤指责:“都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就算要喝酒壮胆,也不能让自己给喝傻了,现在好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程娇的脑子一阵疼痛,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疼痛,抬眼看向四周。 彼时正值桃花盛开之时,抬眼看去满世皆是桃花织成的风景,而她们跪坐在桃林下设的竹席上,身前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各类茶酒点心水果。 诸位小娘子穿着各色锦衣华服、头戴簪钗席地而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赏花吃酒、喝茶闲聊,有的还剪了一支桃枝,簪在友人发髻之上。 有舞姬在矮几前的空地上翩翩起舞,风来时枝头摇曳,桃花落纷纷,将天地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程娇伸手按了按额头。 她想起来了,她如今是在平清王府的春日宴上。 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方才那些憋屈痛苦的事情,都是她醉酒之后做的一场梦。 梦中的她似她,但又不是她。 她似乎不能控制自己一般,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踏进深渊,短短十八载,演尽自己短暂憋屈的一生。 程娇一想到这里,心里的憋屈和火气就一下子涌了上来。 在梦中,她家二姐竟然是个被掉了包的冒牌货,真千金重生归来临安侯府,还看上了她那日后会登上宰相之位的未婚夫萧衡,并且勾得萧衡对她倾心,非卿不娶,甚至未婚有了苟且。 为了遮掩丑事,临安侯府只得说她得了重病,由姐姐嫁过去,成全这桩姻缘。 于是真千金便带着她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萧衡。 抢男人也就罢了,能抢走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男人,她也不稀罕,可抢她的嫁妆,那是绝对不能忍的。 然而这还不是她梦中最悲惨的事情,最惨的是后来她那庶长姐过世,留下遗言要妹妹嫁过去帮她照顾孩子,她那偏心眼的父亲逼着她嫁了过去。 她堂堂侯府嫡女,竟然沦落到给庶姐夫做继室,一辈子低庶姐一头,这何等的讽刺可笑? 而她嫁过去之后郁郁寡欢,不到两年就领了盒饭,年纪轻轻丢了小命。 真的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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