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好不好!没让你站一晚就不错啦,我姓苟,又不是姓陈……” 他切断通话,将手机揣回内袋,环抱双臂,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 姜海吟,那个该死的,到处惹事生非的女人。 这次最好能老老实实,安分点。 等着他。 喔喔喔—— 五点多,天还没完全亮,公鸡的打鸣声就响起,此起彼伏,比闹钟都好使。 村里人,无论是忙农活的还是去到镇上打工的,都习惯性早起。 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的姜海吟听到楼下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便也揉揉眼睛,下了床。 “姜律师?你这……这么早啊?” “嗯,这边空气好,想出去走走。”她摸了摸果果的小脑袋,在小姑娘热切的眼神中,跨出了院子。 虽然是冬季,但乡下还是有很多活计的。 天色渐亮,田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姜海吟拉住其中一名阿婆,客气地打听道:“请问杨钟泰家的地在哪块啊?” 她今天穿了件浅色的棉袄,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小一点,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只小梨涡,显得很乖巧,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类型。 “杨钟泰啊?唉哟,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啦!” 阿婆精神气儿很足,不光指路,还帮忙喊了一嗓子。 最前面那块田里有三个人,听到声,其中两个直起腰看了过来。 一个大概五六十岁,另一个年轻一些,三十几,长得相似,应该是母女俩。 姜海吟的目光穿过他们,落在那道矮小的身影上,猜测着那应该就是杨红了。 再次表明了身份,不知是因为大庭广众的不好摆脸色,还是这对母女比较好说话,两人相视了一眼,年长的妇女回头唤道:“小红,过来一下。” 身影没动,等杨老太又叫了一次,才十分不耐烦地丢下手里的农具,转身走近。 黑黑瘦瘦,一脸苦相,眼中藏着警惕和凶狠。 这女孩不好惹,这是姜海吟对杨红的第一印象。 “城里来的律师,想找你谈一谈。”杨奶奶说道。 女孩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谈的,有本事,把我抓进去好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啊!”杨红姑妈在旁边轻叱。 姜海吟思索片刻,上前一步,道:“应该还没吃早饭吧?那边有个小摊子,我请你吃碗馄饨,咱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女孩明显咽了下口水,她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姜海吟以为对方不会拒绝的时候,女孩突然伸出手,狠狠地一推,然后回头捡起锄头,扛在肩上,飞也似地跑了。 “哎呀,臭丫头,又犯毛病啦!” “姜律师没事吧?来来来,扶好了,这两天刚下过雨,田里头烂得很,您可千万要当心!” 杨家的一老一少赶紧搀住她,两张脸充满了歉疚。 待姜海吟站稳了,杨老太拍着大腿,叹了口气:“您也看见了,我家妮子就这脾气,改不了了,他爸都说了,大不了不再娶了,就这么守着她一个闺女,过完这辈子。” “没办法啊。”杨红姑妈接过话,“自家孩子,只能惯着呗,谁叫她妈妈走得早,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只能包容些,好在也没造成多大的事故……” 姜海吟皱起眉:“事故不大吗?可笔录上记载,其中有两次已经看见明火……” “那不是被人发现,又扑灭了嘛!”杨老太嘟囔道。 她不禁有些无语。 看来这个家庭的事务,不仅仅是孩子与长辈之间的矛盾,还有长辈们毫无底线的纵容。 如果不及时制止和调解,恐怕早晚真的会出大事。 姜海吟离开时,两个人在后面连连道歉,大概意思是她也看到了,是孩子不愿意配合,不是他们做家长的阻拦,所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不可能不了了之。 换个不负责任的律师来,或许写几张笔录,按几个手印,真的就这样回去交差了。 但从她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有敷衍过任何一个案子。 不管多琐碎,多艰难。 这次,也不会是个例外。 整整一天,姜海吟走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与村干部们进行交流和沟通的同时,也聆听了许多村民的八卦。 零零碎碎组成的情况,与她早上了解到,相差不大。 总而言之,自从妈妈去世后,杨红就性格大变,尤其这小半年,变得相当地不可理喻,现在全村的小孩子,几乎都不跟她玩了。 “她呀,怕是早晚要犯罪哟!”有人悄声下了定论。 太阳渐渐偏西,姜海吟想着去杨红学校看看,走在路上,一枚小炮弹突然冲了过来。 “姜阿姨!”果果脆生生唤道,乌黑的眼睛眨了眨,意图十分明显。 她失笑:“阿姨今天身上没带糖果,等办完事,晚点回去给你拿,好不好?” “好呀,阿姨要办什么事啊?” “去接杨红姐姐放学,你先回……” “我带你去呀!” “嗯?” 她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下,刚要拒绝,手心已经被抓住。 “红姐姐不会走正门的,她一般都是走小路,我知道是哪一条,我带你去!” 说着,果果就埋头直冲,姜海吟只能被拖着一路小跑。 两人七拐八拐,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就在她以为已经迷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道瘦伶伶地身影。 “红姐姐!” 果果欢呼一声,松开手迎上前去。 女孩先是扬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接着看到姜海吟,那点笑意又消失了。 “果果,不要跟着陌生人到处跑。”她板着脸警告道,眼神很凶。 小姑娘直摇头:“姜阿姨才不是陌生人呢,她好温柔的,身上香香的,她给我糖吃,她是大好人!” 第111章 即使满身狼狈,冷然的气场仍在 杨红没吭声,双手插兜继续埋头走。 姜海吟立即跟上:“听说你成绩一直挺好的,你很喜欢读书吧?”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上哪所高中,将来考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专业?” “没有。” “你有喜欢的专业吗?你——” 女孩猛地顿住脚步,非常不耐烦地瞪她,有些恶劣地说道:“你这么喜欢问问题,那换我问你一句,你爸妈还活着吗,知不知道你这么烦!” 姜海吟一脸平静:“他们不知道,早就没人管我了,大二的时候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后来我好像又被迫辍了学,但没关系,只要努力,依然能走到自己想要的高度。” 恶意的笑容顿住,杨红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随即不自在地别开眼。 姜海吟也不催促,就这么跟在她身边慢慢走着。 临近村口的时候,女孩顿住了脚步,冲着一旁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道:“果果,你先回去。” “我不……” “你妈待会儿就回来了,当心他打你屁股。” 这招很管用,果果只得嘟起小嘴巴,甩着枯黄的野草跑开,没一会儿小小的身影就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道路尽头。 北风瑟瑟,暮色将一望无尽地田野笼罩,远处,是连绵的青色山丘。 这是城市里所感受不到的冬日萧条,令人不由地打心底对大自然产生敬畏。 杨红带着姜海吟来到一座小山坡上,指着被磨得光滑的大石头道:“坐吧。”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枯草地上。 “我只有十分钟,想问什么,赶紧问。” “你爸爸,是不是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是啊。” “那个女人……她对你怎么样?” 杨红轻嗤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大人怎么想的,有后妈自然就有后爸,所以我在奋力反抗?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单纯就是看不得他们高兴欢喜,我不开心,便要闹得他们也一起不开心,就这么简单。” “那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呢?”姜海吟面不改色。 女孩被问得一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反正……反正他们别想好过,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讨人嫌。” 问话几乎没法继续下去了,对方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对于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杨红显然是心里有数。 但明显地,她也并不想改正错误,而是打算一错再错,甚至还颇为自豪。 “这份笔录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后面签名字,按个手印。” 接过姜海吟递来的纸张,杨红大致浏览了一遍,表情里露出一点犹豫,又好似只是错觉,最后低头照做。 “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没等她开口,女孩又凶巴巴道:“你看我都配合你了,只是让你顺手帮个忙,都不可以吗!” 她无奈微笑:“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女孩将一直放在膝头的书包打开,从夹层里取出一只信封:“这是我写的作文,听说京市经常举办各种征文大赛,能不能找个比较有名的,帮我投一下?” 这么简单又有意义的事,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不过身为律师,向来谨慎为重,何况面对的还是这样一个有着不良前科的少女。 “我能先拜读一下吗?”姜海吟问道。 捏着信封的手指一紧,女孩眼神微闪,倒没有其他情绪,像是只有羞涩。 好半天,她闷闷地应了声:“嗯。” 作文的水准超出了姜海吟的预想,辞藻朴实,却句句真挚,写出了对美好未来的期待与向往,寓意相当地积极向上。 姜海吟看着整洁的字迹,再看向女孩那张不驯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很想问一句这文章是否真的出自于她的手。 “咋样?”到底只有十二岁,杨红满脸掩不住地紧张。 她咽下伤人的质疑,点点头:“挺好的,我觉得你能获奖。” “我也觉得。”女孩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和快活。 分开前,姜海吟还特意告诉女孩,不止这次,以后有好的作文也可以寄给她代为投递。 她的本意是,希望对方能放下偏执和别扭,将重心转移。 小杨红当时藏着兴奋的眼神还在脑海中久久未散,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大事。 “红红啊……我的红红啊……”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一声凄厉地哭嚎炸响,将附近十几户人家全都吓醒了。 姜海吟披上外衣跑到窗户边,只见对面浓烟滚滚,冲天的火光将黑暗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她大惊失色,连鞋也没穿好,趿拉着就冲了下去。 乌央乌央地人群已经把杨家给包围,空地上,跌坐着杨钟泰和他的老母亲,两个人在抱头痛哭。 “都怪我,没看住她……这次完了,真的完了啊……” 姜海吟被人群挤来挤去,还有些恍惚,看到村书记正指挥着众人去河边抬水,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急问道:“怎么回事?小杨红呢?为什么她没出来!” 对方刚准备挥手赶人,见是她,缓了脸色:“是姜律师啊,唉,昨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她奶奶还出来还跟人家说,又在家里闹脾气了,饭也不吃,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头,杨老太惯孙女啊,就想着出来买点馄饨皮,给她包馄饨吃。” “谁知道那丫头真是一点也不感恩,居然半夜爬起来又放火,这次不知道点了什么,整个二层楼都烧起来了,她爸和她奶跑出来才发现,孩子没在下面,刚刚还想冲进去,但怎么可能呢,就这火,谁进去都是个送死啊!” 村书记摇摇头,叹了口气:“已经打电话给消防队了,但咱们这不是镇子上,路又不好走,开进来最起码十几分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红红那丫头足够聪明,知道躲在不容易烧着的地方……” 火光冉冉,给寒冷的冬夜来带了温暖,可姜海吟却觉得全身冰冷刺骨。 一个活生生的人,十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并排坐着,现在却生死不明。 命运,实在太过儿戏。 临近天亮的时候,火苗才被彻底扑灭,彼时杨家的房子已经被烧得几乎成了个空壳。 警戒线拉了起来,有关部门也陆续到场。 看热闹的一波接着一波,人群来了又散,姜海吟始终没离开,一直站在圈子外面观望着。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精疲力尽地杨家人再度嚎哭起来,杨老太直接哭晕了过去。 众人莫不摇头叹气,对于小杨红,有同情的,也有小声说着活该的。 “真是个害人精哦,作死作死,这下终于死了,她无所谓,活着的人得多痛苦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听说是困在自个儿房间里,没跑得出来,好像还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捆没烧完的麻绳呢,八成是想着自己逃生用的……哎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原本是想着,把杨老太和她爸给烧死啊……” “这种案件,在真相明朗之前,最好不要随意评论,当心要被追究法律处责任。” 严肃冷然的话语响起,在一众窃窃私语中显得格格不入,大伙儿循着声望去,见是姜海吟,不屑地表情顿时收敛了几分。 有人立马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死者为大,不管怎样,孩子没了,大家都很难过,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安抚杨家人,咱们能出力的地方多出出力,能帮就帮。” 中午时,现场取证各方面都做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员准备撤离,姜海吟走了过去,亮出自己的证件。 木落县副支队长沉吟了片刻,道:“目前来看,的确是孩子自己纵火,作案工具和起火点均在她房间里,案发前后,整栋房子没有入侵的迹象,初步排除他人行为,至于家人那边,口径一致,暂时没有疑点,姜律师,这个案件的性质已经变了,你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早点回去吧。” 姜海吟还是没有回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事情没办好。 这大概就是她不太愿意碰刑事案件的原因,涉及人命,后劲儿很大,很难走出来。 “姜阿姨,他们都说红姐姐不在了,不在是什么意思啊?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了吗,为什么我今天一整天了,都没看见她呀?” 看着小果果纯真的眼睛,姜海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点了点头,含糊道:“嗯,你红姐姐去了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那地方,等你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等我长大,那还要很久吧?”小姑娘有些苦恼地鼓起腮帮子,“可是她的钥匙还在我这里呢,难道她要等我长大了,再来拿吗?” “钥匙?什么钥匙?” “你等下哦。”果果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钻回自己房间,过了会儿小跑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把旧钥匙,“喏,就是它,能打开神奇小木屋哦,红姐姐曾经带我去过一次,那附近可漂亮了,开满了好多好多花花,她让我保密,我连妈妈和弟弟都没说过,我只告诉了你,嘻……” 理智告诉自己,大概率是小孩子藏东西的秘密场所,这很正常,基本上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饼干盒,海报后面挖的洞,想象无限。 而这边依傍着大山,几乎家家户户都还保留着进山捡柴砍柴的习惯,所以肯定会有不少废弃的小屋子。 带个小锁去挂上,刚刚好,不会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可姜海吟还是想去看看。 万一呢。 万一有死者的遗愿,她会尽可能地,帮忙达成,不枉相识一场。 天边只剩小半个太阳挂在空中,预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姜海吟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客厅,打算等办完事回来拿上就走,然后背上一个小的双肩包,独自往山林里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可能是因为果果说自己去过。 连一个小朋友都能抵达的地方,她不认为会有多远。 可到底是低估了,无论杨红还是小果果,都不是普通孩子,而是从小在这山里田间长大的。 她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加上又有点路痴加夜盲症,一路磕磕绊绊,直到天色几乎全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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