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里,谢清呈原本并没有想打扰贺予,只说袋子里还放了写了姓氏的纸条,送过去贺予应该就知道了,但保安说一定需要通报才好安排。 谢清呈最后只得报了自己的名字。 保安去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就挂了,回来时脸色显得很冷淡,甚至带着些戒备。 “你好先生,贺总说和你不熟,你的东西,他东西不收。” “……” “你回去吧。我们大厦不能随便进的。” 谢清呈苍白着脸,轻轻咳嗽着,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也不是想不到。 但不知为何明知会被拒绝,还是这样去做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残酷而明确的答案。 他离开的时候,听到保安在后面和同事议论:“真是莫名其妙,哪家老板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是啊,还说他们俩认识……贺总怎么可能和他认识,别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吧。” “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半瞎,你没注意吗?他一只眼睛都没焦点……” 谢清呈闭了闭眼睛,他走的时候,把腰背挺直了些,尽管知道没有人会在意,但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地盘,一想到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贺予会瞧见他,他也就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显得自己太衰老又狼狈。 他很在意他,只是在贺予心里,他已经是个不必要单独再见的人了。 甚至于他的出现都会使得贺予厌烦。 尽管他很想和贺予当面说一声抱歉,他想要贺予无论如何不要再和段闻深交下去,但他知道贺予不会在意他了。 谢清呈清楚,自己如今唯一可以替他做的,就是不再叨扰。 贺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痛苦,现在贺予走出来了,他的道歉也好,关心也罢,贺予都拒之门外,疏冷溢于言表。 他揣着心口的温热,用残损的躯体和所剩不多的生命,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如今他终于鼻青脸肿识了趣,那个归来的青年仿佛在无声地告诫他,说你走吧,你应该给我一个与过去全然无关的—— 新的生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别说谈及旧爱,谢清呈如今连见他一面的资格,似乎都不再有了. 意外发生在年末的时候。 卫家的一户朋友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设在那户人家新开业的高奢庄园酒店里,因为那家人和卫家关系很亲密,所以邀请了卫家全家,自然也包括了谢清呈。 谢清呈身体好时就对此类活动兴致缺缺,如今体质那么糟糕,就更是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劲来。 最后是谢雪和黎姨一起劝他,让他不要整天闷在家里,偶尔出去走走,散散心,那也是很重要的。 谢清呈这才去了。 酒会来了至少千号人,每人都获得了酒店的顶级贵宾卡,大家聚在一起一来是放松心情,但最重要的还是来给这家人捧个场,然后在宴会上拓展一些今后或许用得上的人脉资源。举办宴会的大厅是酒店的老板自持区域,场地宽阔,装饰极奢,上下一共三层,一楼在举办大型宴会,二楼有各种娱乐室和休闲厅,三楼则是一些方便客人谈事的豪华包房。 人们三两成群,或热络或客套地谈笑着,各有各的目的。 谢清呈不喜与人交谈,他刚好替卫冬恒夫妇带孩子。 芽芽很乖,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天使宝宝,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谢清呈身上的气息了,一被他抱到怀里,就乖乖地趴在舅舅胸前,一双小手环着他的脖颈,安静地东张西望,望累了就直接窝在舅舅怀里香甜地睡过去,谢清呈带着倒也完全不累。 会场里音乐太响,芽芽的小脚丫不安地在谢清呈身上动了动,谢清呈垂了睫毛,觉察到了她的不舒适,他轻声问:“困了吗?” “嗯……还饿……”芽芽软声道,打了个哈欠,“舅揪,想喝睡前奶……” “妈妈出来的急,没有带来。”谢清呈一个铁血纯爷们,对孩子倒是很耐心,“舅舅先带你去楼上睡一会儿好不好?” “唔……那好吧。”芽芽说着说着,眼皮子就已经打起了架,几乎已睡过去了。 谢清呈于是轻轻拍了她两下,带她去到了三楼的包厢休息。 结果谢家大哥一边温和地抱着哄着孩子,一边走到楼上,刚转过一个弯,过道里迎面就走来了五六个刚刚谈完生意的男人。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谢清呈的脚步顿住了,一时间竟像被无形的剑刺中了心,刹那透不过气来。 —— 他没有想到贺予也在。 贺予走在那群男人的最中间,身后和身边跟着的人明显都在讨好他,脸上挂着新鲜出炉的谄笑。 “是吧,贺总在澳洲那两年,肯定……” 忽然,贺予停下来了,目光穿过铺着厚重织花地毯的走廊,径直落在走道口的谢清呈身上。那一瞬间,神情僵硬,连时空都好像静止了。 他们竟然在这里碰到。 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直接了当。 以至于他们两个,谁也来不及装出没有看见或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一瞬间,他们周围仿佛什么人都不存在了,光阴也没有流失那么多年。 仿佛他还是三十三岁那一年的谢清呈,贺予也才二十岁,仅仅只是个在读书的学生。 他们就那么对望着。 旁边有宾客见状,忙道:“哎呀,贺总,这是您的旧识吧……” 仿佛冰面碎裂,这一声骤然把梦一般的恍惚打破了。 贺予回神,落在谢清呈身上的目光略微收敛了些,变得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情绪,然后他笑了笑,对那宾客说:“……要不是被张总您提醒,我差点都认不出人了。真是失礼。” 然后他才慢慢地走到谢清呈跟前,距离比正常社交稍微近了那么一点。 他向谢清呈伸出手,倏然展颜,言笑晏晏:“好久不见了,谢先生。” 一句开场寒暄,不提之前的消息和被拒绝的拜访。 一声谢先生,奠定了他俩重逢后的关系。 谢清呈没有立刻把手伸给他,他抱着芽芽,很不方便,于是抬眸用那双看似沉静,其实已镇压了太多情绪的桃花眼先望着他——一只眼睛有神,一只眼睛却再也聚不拢光芒。 贺予在他面前主动伸出手,彬彬有礼。 但,也就这样了。 谢清呈尽力让自己回过神,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勉强腾出一只手来,但他一触碰到贺予的指尖,怀里浅寐的孩子就醒了,蹬着小腿动了动软洋洋的身子。 “嗯……揪……”小孩子刚睡醒,说不出太连贯的话来,只用小拳头揉着眼睛,磕磕巴巴地,“要妈妈……喝奶奈……” 谢清呈担心她乱动掉下去,又将那只手半路收回,成了扶抱住她的依托。 他把孩子重新抱好了,才对贺予说了一句:“……抱歉。” 贺予顿了一下,微微一笑,眉眼间看不出阴晴,不过很配合地把手撤回了,他的目光在谢清呈和芽芽之间来回逡巡,过了几秒钟,淡道:“这是你的孩子?” 谢清呈:“外甥女。” “哦。”贺予顿了一下,又笑了笑。 其实以他们现在这种关系,谢清呈是不必要和贺予解释太多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仍然那么直接地和贺予说了。 贺予温声道:“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再婚了,所以……” 贺予说着又笑了一下,没再讲下去。 他们俩谈话,其他人没有靠的太近,因此贺予的一言一语,都只落在谢清呈一个人的心里。 谢清呈抱着芽芽,小孩子很暖,仿佛能焐去他此刻心口的冰,他用那无焦距的眼眸看着贺予,尽可能平静地去面对他。 良久之后,贺予还是把说了半截的话似是不那么在意地问了出口。 “谢先生还没有结婚吗?” 谢清呈:“……没有。” 这个问题太私人了,寻常的关系,其实是不该过问的。可是贺予还是问了。 隐隐地,谢清呈心里好像有种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期盼似的,让他的心逐渐有了一丝温度。 然而贺予接下来的话,却好像在他脸上冷冷掴了一掌。 贺予笑道:“那真可惜了,要抓紧,您的年龄条件毕竟在这儿,再迟一些,好的妻子也就找不到了。” 谢清呈望着他,贺予仍对他报之以温柔的神情,可谢清呈心口的那一点热气就这样冷了下去。 其实不仅仅是冷,几乎是从沁入骨子里的发寒。 谢清呈静了很久之后,说:“一个人结不结婚,和年纪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我知道,只是您看上去身体也不太好,老了还是有个人照顾比较合适……不过这些都看谢先生您的个人意愿,您就当我多说了吧。”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谢清呈沉默地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贺予忽然盯着他的脸,问:“对了……” “嗯?” “之前就碰巧听人谈起过,我也不确定,谢先生您的这只眼睛,是不是……” “是看不见了。” “……因为什么?” 谢清呈在众目之下,安静了片刻,最后说:“我忘了。” 对话到了这里,又陷入了胶着。 身后有宾客试探着问:“贺总,您要和谢先生再多聊一会儿吗?那要不我们先下去?” “……不用了。”贺予立刻微微笑了一下,温声慢语,斯文从容地道,“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说着就对谢清呈点了下头。 “谢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他离开了。 谢清呈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没有设想过自己和贺予的重逢会是这样的。 贺予没有任何直接的埋怨,没有重提半点当年的旧事,好像过往一切都随着海面上的硝烟一样,早就吹散去了。但是—— “舅舅……”怀里温热的小东西动了一下,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真心实意地关切着他,“舅舅……你为什么要难过……你不要难过,好吗?” “……舅舅没有难过。”谢清呈道,“走吧,我带你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芽芽却抬起手,碰上他那只再也瞧不见东西的漂亮眼睛。 那里没有什么湿润,也不再会淌血了。 但是芽芽拿手轻轻地摸了摸,隔着他轻颤的眼睑,然后说:“舅舅,乖……不哭了。” 包房布置的都很舒适,谢清呈找了一间窗外风景最好的,在房间内坐下来,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说话。 他终于见到了贺予,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贺予语气温和,却一刀一刀地往他心里刺。 芽芽很识趣,舅舅不说话,她也不吵吵,反倒是笨拙地用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安抚他似的。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便又一次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谢清呈也感到非常疲惫,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力交瘁感。 他便坐在躺椅上,将芽芽抱着,歇了一会儿。 也许是他的心脏实在太痛了,每一次跳动都觉得万分疲惫,他这一歇,竟然就变成了沉睡。沉睡中他模糊做了一个梦,梦到贺予回到了楼上,找到了这间包厢。 贺予在他躺椅边看了很久,低下头,轻轻将压在他怀里的芽芽抱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大床上。然后他返回自己身边,低头凝视着他,一只手抚摸上了他被孩子睡得衬衫凌乱的胸膛,正贴着心脏的位置。 “我没有办法不恨你当时那么绝情。谢清呈……我无法不恨你。” 但是随之落下的,是一个颤抖着的亲吻,落在了眉心间。 停了很久…… 很久。 这是个很好的梦了吧,哪怕说着恨,他到底还愿意回来,到底还低头吻了他。 谢清呈觉得喉咙里生涩,苦如咽榄,以至于他想唤贺予的名字,都发不出声来。出口的只是含混的破碎声音,很低沉,落在寂静的休息室里…… 醒来的时候,手机上的提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手机调了静音,来电显示五个,全部是谢雪和卫冬恒打来的,最后还有一条信息,说他们联系不上谢清呈,但是得先回主宅了,让谢清呈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谢清呈动了一下胳膊,可能是因为睡姿合适,居然不怎么酸,芽芽当然还在他怀里躺着,刚才的梦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 “舅舅,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 “那好……太困了……回家洗香香……”芽芽打着哈欠,依偎在谢清呈怀里,两人下了楼,一楼还零散有些客人在举杯言欢,他寻到主人,与主人告了别,然后联系了谢雪,说自己准备回去了,然后就来到了酒店停车场外。 主人家是准备了接送车的,不过这时候是散客高峰,用车有些紧张,需要稍微等一等。 谢清呈问:“累了吗?” 芽芽懂事地摇了摇头,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边位置偏远,时间又已经迟了,叫个车并没有那么容易,谢清呈正思虑间,一辆崭新的库里南缓慢地停靠在了他们面前。 车是新买的,车窗降下,意料之外的,却露出了贺予轮廓分明的脸。 “真巧。”贺予说,“又遇到了。” “……” “这里等接驳要十五分钟以上。”青年见谢清呈立着不说话,便继续淡道,他掀起睫帘,眉眼里无甚明显的感情,“谢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上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第196章 你有了替代品 新购置的车,即使再豪,也免不了有些刺激鼻腔的皮革味。 谢清呈坐在副驾驶,贺予的车上当然没有儿童安全座椅,他只能把芽芽抱在手上。 尽管知道贺予如今很可能是在与段闻同流合污,旁人也反复叮嘱过谢清呈尽量不要与贺予单独接触,但他还是上了贺予的车。 一路上很安静,贺予没有开电台,只是平稳地驾驶着,时不时侧过脸看一下后视镜。 “谢先生上一次坐我的车是什么时候?” “贺予,这些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对话如浪潮碰上,彼此都归为寂静,只是那歇下来的浪潮下仍有暗流汹涌,漩涡打转。 很久之后,谢清呈问:“……你还好吗。” 贺予机械地微笑:“我吗?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那很好。” “我有了新的人生。谢先生你呢?”这话湍然出口,贺予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他好像在急于像谢清呈证明什么似的。 幸好谢清呈有些神思不属,并没有注意到贺予的这一点不稳重。他兀自想了想,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人生,不过这也没有必要和贺予说了。 他说:“我回国给谢雪带孩子。” “之前出国了?” “去了美国。” “什么时候?” “……你走之后。” 路灯的光影淌过贺予英俊立挺如同雕塑的脸庞,贺予静了一会儿,目视前方,忽然笑了笑,问:“你当年是不是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能从那场海难里捡回一条命来。” 谢清呈没有答话。 贺予死讯传来后,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愧疚中,一直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他甚至有时候看着贺予的聊天框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贺予还没有死,如果发个消息和他说话,他也一定能看到。 可这些话贺予是不会信了。 于是谢清呈也没有再说。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前,贺予慢慢停下,等灯变绿的时候,他又一次打破了岑寂。 “其实我有点好奇,以我们之前的关系和过节……你这样抱着孩子上我的车……”他微笑了一下,“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这一次谢清呈很快回答了:“你没有想过害我。” 贺予安静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有信心了?” “……” 谢清呈见芽芽又睡着了,沉默片刻,对贺予道:“因为初皇。” 贺予一手搁在车窗边,一手握着方向盘,微侧过脸来看着谢清呈。 谢清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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